謝　礎

本文的參考資料，是由廣州博物館、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室、西北工業(yè)大學姜長英等介紹的；在編輯過程中，曾向華鳳翔、賈伯森、楊勁夫等同志及南京航空學院科研處征求過意見。編輯部謹向上述單位和個人致以謝意。我們覺得目前對于馮如生平事跡的了解還是不夠的，歡迎讀者繼續(xù)提供有關資料的線索。

1910年，美國舊金山出了一件轟動一時的新聞：這一年，一位中國的僑胞，在美國獨立制造成功一架飛機，經(jīng)過十幾次試飛，表明這架飛機的結構和性能，在當時歐美人所制造的飛機中比較起來，是相當出色的。這位華僑曾駕駛這架飛機，參加了當時在舊金山舉行的各國飛行家的飛行比賽。在比賽中，他的飛機飛行高度達700英尺(一說350英尺)，速度達每小時65英里，向著海灣環(huán)繞飛行，飛行距離約20英里，成績?yōu)槿珗鲋凇?/p>

當時前往參觀的各國人士和華僑很多，都一致贊揚中國飛行家的成就。美國報紙和華僑各報，一時競相載文，予以好評。國際飛行協(xié)會也發(fā)給他優(yōu)等證書。這件事，為中國人在早期世界航空史上贏得了光輝的聲譽。

這位制造和駕駛飛機的華僑，就是迄今所知的我國第一個飛行家和飛機設計師——馮如。

十年苦學技術

馮如，號九如，字鼎三，1883年生，是廣東恩平人。父親務農，家境十分貧苦。他有四個哥哥，都先后夭折，只剩下他一個。

馮如從小就很聰明，念書的時候，經(jīng)常名列前茅，深得教師喜愛。

長到十二歲(一說九歲)，馮如由于生活所迫，由一位表親帶往海外謀生。小小年紀，就離開了故鄉(xiāng)和親人，遠涉重洋，飄泊到美國的舊金山。

到了美國以后，人地生疏，飽受帝國主義者的欺凌壓迫。幸好舊金山的華僑很多，在他們熱情照顧下，馮如找到了一個工作，在耶穌教會辦的小單位里當勤雜小工。當時中國的國際地位低下，華僑普遍遭到種種剝削和歧視，馮如的生活當然也非常艱苦。但是他并不向環(huán)境屈服，白天做完繁重的工作，晚上還堅持到夜校補習英語，這樣過了一個時期，他的英語已經(jīng)有了相當?shù)幕A。

馮如看到當時美國的機器制造業(yè)發(fā)達，就立志苦學工程技術。他曾經(jīng)對人說：“國家要想富強，必須工業(yè)發(fā)達，而工業(yè)之中，尤以機器制造最為重要。今天中國貧窮落后，要幫助祖國的工業(yè)發(fā)展，必須學習機器制造技術?！钡?，當時舊金山所在的美國加里福尼亞省，是美國排擠華僑激烈的一個地區(qū)，馮如找不到適當?shù)臋C會。后來，他幾費周折，才托人介紹到美國東部的紐約，進了工廠做工。

他從此一面做工，一面學習，孜孜不倦地刻苦鉆研了十年，掌握了不少機械制造技術，對于機械學和電學，都打下了較好的基礎。他除了熟練地通曉當時三十幾種機器的原理和制造以外，還獨出心裁制作了兩種新式的機器——抽水機和打樁機，受到人們歡迎和采用。特別出色的是他制成的無線電臺，能發(fā)能收，電碼靈敏。當時無線電通訊實現(xiàn)還不太久，他就有這樣的成績是很難得的。

發(fā)奮制造飛機

1906年，馮如從紐約回到舊金山。有一些華僑青年慕名前來向他學習，他就收了廣東新寧人朱竹泉為徒，熱心傳授技術。

這時，美國萊特兄弟的飛機發(fā)明不久，各國雖然不乏研究飛機制造和飛行技術的人，但總起來說，整個航空技術尚處于襁褓階段，大家都在摸索之中。馮如預見到飛機的軍事價值，就萌起了制造飛機的念頭。當時正是日本和帝俄為爭奪在華利益發(fā)生的戰(zhàn)爭結束不久，馮如目睹帝國主義蹂躪祖國東北領土，憤慨萬分，對朱竹泉說：“日俄戰(zhàn)爭對中國非常不利，我看在這列強競爭的時候，飛機是軍事上所必不可少的。與其制造一艘軍艦，耗費百萬巨資，不如把這許多錢制造幾百架飛機，價廉工省、用處更大。如果我們有成千上萬架飛機分守中國沿海港口，就足以防御列強的侵略了?！睆拇耍拖露Q心，要依靠中國人自己的力量來制造飛機。

馮如是一個說干就干的人。不久，他就帶領徒弟潛心鉆研飛機制造和飛行技術，制成飛機模型。要從模型做成飛機，進行飛行試驗，必須有一筆相當?shù)馁Y金。馮如自己是拿不出這一筆錢的。幸好舊金山是華僑集中的地方，平日華僑們受到帝國主義欺凌壓迫，愛國之心很盛，聽到制造飛機可以救國，都紛紛出錢支持。于是馮如在僑胞們的贊助之下，組織了一個“廣東制造機器公司”，招集股本，集資準備制造。

在“廣東制造機器公司”的招優(yōu)股簡章里規(guī)定，這個公司要在美國舊金山以東的屋侖埠(Oakland)先設立一個制造廠，制造兩架飛機，待飛機飛行成功以后，再擴大招集股本，遷回祖國擇地設廠，或者專造飛機，或者兼造各種機器。這個公司由馮如擔任總機器師。

1907年，馮如就在華僑資助之下，在屋侖租廠開工，開始制造飛機。次年，制出第一架飛機，運往打林可市的麥園試飛，但是沒有成功。正在這個時候，馮如在屋侖的工廠又失火被焚，所有設備都付之一炬。馮如受到雙重打擊以后并不灰心，立即因陋就簡地在麥園就地支起棚屋，繼續(xù)試造，又遭到許多次失敗。但是他們每次失敗以后，總是細心地分析失敗的教訓，再接再厲，又經(jīng)過好幾次大改進，到1909年2月，制出的一架新機，已經(jīng)能夠飛起來，但只飛幾丈高，又忽然墜地撞毀，幸好人未受傷。

這時，原來湊集起來的資金已經(jīng)耗費十之八九。股東們見飛機屢次失敗，逐漸失去信心，不愿再投資本。同時馮如的父母也因思子心切，萬里投書，催他回國。在這處境十分困難的時候，馮如不愿半途而廢，毅然宣稱：“飛機不成，誓不回國。”

馮如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他和學徒們節(jié)衣縮食，湊出最后的一點錢作為制造飛機的費用，并且特別注意研究飛機在飛行中的平衡和操縱的問題。有一天，他偶然見到空中有一只老鷹自由翱翔，他細心地注意它的飛行姿勢和兩翼伸展的情況。回來以后，又向鄰居借了一只白鴿，仔細地用尺測量了它的身軀和兩翼的長度，計算了二者之間的比例，從這里面得到了啟發(fā)。他興奮地對學徒說：“這下子飛機有成功的希望了?！庇谑沁M一步改進了飛機的設計，并加緊制造。

馮如像(照片)

這樣經(jīng)過兩三年的頑強勞動和刻苦鉆研，經(jīng)過大小十幾次的修改，終于制成了一架能夠飛行的飛機。1910年6月(一說1909年9月)舉行試飛，馮如駕駛了這架飛機順利地升入天空，并且安全地降落到地面。這是中國人第一次駕駛著自制的飛機所作的飛行。孫中山先生這時正在美國，也到場觀看了試飛表演。他對馮如的成功，對馮如奮發(fā)圖強的精神，極表稱贊和鼓勵，并且為中國有這樣的人材而感到高興。

馮如受到這樣的鼓舞，并且股東們也繼續(xù)投資支持，于是又不斷將飛機結構改良，使其性能逐漸提高。1910年10月，這架經(jīng)過改進的飛機經(jīng)過十幾次試飛表演，超過了許多外國飛行家的成績，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

才智獻給祖國

馮如制造飛機成功以后，譽滿海外，美國人就想聘請他教授飛機技術，但是馮如一心想把自己的技術貢獻給祖國，不愿在國外成名立業(yè)，他說：“我們不能忘記祖國。我衷心希望把自己菲薄的才能，貢獻給祖國?！庇谑?，他拒絕了美國人的邀請，決計返回祖國。

1911年1月，馮如就帶了他的徒弟朱竹泉、朱兆槐、司徒碧如等，坐船啟程，經(jīng)過一個月航行，回到了他闊別十六年的家鄉(xiāng)。

馮如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兩架自己制造的飛機。其中一架翼展為29.5英尺，弦長4.5英尺，使用30馬力的汽油發(fā)動機，螺旋槳轉速為每分鐘1200轉。另一架則裝有75馬力的發(fā)動機?；氐綇V東以后，他原想在廣州舉行飛行表演。但是滿清政府懷疑馮如在國外同革命黨人有聯(lián)系，阻撓他的表演計劃，而且不予任用。

后來，馮如就把在國外籌備好的機器制造公司搬回祖國，在廣州郊區(qū)擇地設廠，從事機器和飛機制造。這時，這個公司的名稱已經(jīng)改成“廣東飛行器公司”。在這個公司的合約上，寫明它的宗旨是為了“壯國體、挽權利”。這是我國以私人資本創(chuàng)辦的第一家飛機制造公司。公司遷回國后，制造飛機的物質條件較差，但馮如能就地取材，使用我國盛產(chǎn)的木竹等材料進行制造，克服材料困難之關，開辟了一條取材的途徑。

在這個期間，馮如曾去香港進行了一次飛行表演。但在降落時，發(fā)現(xiàn)地面有幾個小孩，為了避免碰傷他們，不得不將飛機緊急拐彎，因而撞壞了機件。

不久，爆發(fā)了武昌辛亥革命，各地紛紛宣告獨立，響應推翻滿清王朝。馮如立即出來組織北伐飛機偵察隊，準備獻身革命事業(yè)。后來由于滿清政府很快倒臺，這個計劃也就沒有實現(xiàn)。

1912年8月，馮如為了提倡飛機制造，在人民群眾中普及航空事業(yè)，就呈請當時陸軍司批準于25日上午十一點，在廣州附近的燕塘舉行飛行表演。

這一天，天氣晴朗，聞訊前來參觀的人很多。馮如頭戴裝著風鏡的飛行帽，腳登一雙長統(tǒng)皮靴，起飛以前，先向來賓詳細介紹了飛機制造經(jīng)過和飛行性能等情況，接著就駕機凌空而起，朝向東南方向飛行。飛機越飛越高，一直升到120尺左右，距離也飛過了大約五里。飛行中，飛機操縱靈活，翱翔自如，沿途觀者人頭攢動，鼓掌之聲不絕于耳。

馮如為了想讓飛機飛得更高一點，操縱用力過猛，機身急劇上升，頭高尾低，失去平衡，動蕩得很利害，終于失速下墜。摔到地面以后，馮如的頭、胸、股各部都受了重傷。紅十字會緊急馳救，但是由于藥品不足；這天又適逢星期日，陸軍醫(yī)生外出，終于趕治不及。臨死的時候，他囑咐徒弟們說：“我死了以后，你們不要為這次事故而喪失前進的信心。要知道，飛行中的犧牲總是難免的?！?/p>

馮如犧牲的時候，還只有二十八歲。

馮如自制和裝配的飛機(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