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保國
一、生活在南極
黎明的曙光,透過巍巍冰川,照耀在南極的大地上。我們在熟睡中被哨聲喚醒,發(fā)現(xiàn)我們搭起的小帳篷,正座落在小溪流水之中。我們睡的氣墊上,由于地下的寒氣使身體排出的熱量冷卻,留下了一片水汪汪的人體形。
長城站的工程已經(jīng)全部展開,我們電視新聞記者除了參加建站工作外,還要進行本職工作。在站區(qū)范圍內(nèi),我和另一名同志可以互相調(diào)節(jié)和照顧,可是,要到那銀光閃爍的冰川雪山上拍攝風(fēng)光,那可苦了。丈把寬的冰溝,融化后光溜溜的冰川,高低不平,裸露地面的鵝卵石等等,經(jīng)常給我們出難題,甚至帶給我們某種危險的威脅。記得有一次去拍攝冰川考察,在行進中的冰川上,由于表面融化太滑,我一不小心從山上滾了下來,盡管沒傷著筋骨,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這“有驚無險”的一滾,還是讓我事后直冒冷汗。
南極的山山水水、奇景鳥獸,無時無刻地吸引著我們這些新聞攝影工作者,同時,這些景色也給了我們巨大的精神食糧。我們外出拍攝沒有交通工具,就手拿肩扛。累了,休息一會再走;餓了,啃上幾塊餅干也暫時安慰了肚子;渴了,抓上一把積雪,或者吃一塊免費的“南極冰磚”,亦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就這樣,我們在南極生活了整整六十九天,用手中的攝影機拍攝了一幅幅可歌可泣的南極建站英雄的圖畫,記載了一曲優(yōu)美的南極贊歌。
二、一場人與禽的戰(zhàn)斗
人與禽的戰(zhàn)斗,說白了就是我與賊鷗的戰(zhàn)斗。在南極,賊鷗是一種非常兇猛的禽,模樣和我們在國內(nèi)常見的老鷹差不多大小,可兇猛程度卻遠遠超過老鷹。生長在南極的小企鵝不知有多少死于它們的利爪之下,成為它們腹中的佳肴。
賊鷗的習(xí)性是雙雙成對,夫妻之間相恩相愛,出來進去形影不離,真配得上鳥類夫妻中之模范。不過,它們對“領(lǐng)土”的要求是非常強烈的,當一對賊鷗占有一片領(lǐng)土后,其它賊鷗是絕對不能進入的,如果“侵犯”了,少不了會發(fā)生一場你死我活的殘酷搏斗。在長城站區(qū)內(nèi)有一對賊鷗就是這樣。一天,我們改善伙食吃魚,為圖個方便,我們把魚頭全丟進了垃圾桶,站區(qū)內(nèi)的一對賊鷗仿佛早就料到似的,馬上展翅飛來就食。正當它們吃得高興時,不知從何方又飛來一對賊鷗,這下子可熱鬧了,站區(qū)內(nèi)的一對賊鷗立即放下美味的魚頭,前去保衛(wèi)它們的“領(lǐng)地”。雙方在空中展開了激烈的搏斗,嘴啄、爪撕、翅膀扇打,雙方被撕下的絨毛不斷飄落到地上。就這樣,一場戰(zhàn)斗持續(xù)了十幾分鐘,直到站區(qū)內(nèi)的一對賊鷗把“入侵者”驅(qū)逐出境才算了事。戰(zhàn)斗結(jié)束后,站區(qū)的一對賊鷗帶著勝利者的神色飛到垃圾桶里,又繼續(xù)吃著那些剩下的魚頭。
賊鷗確實有點賊頭賊腦。我們剛登上喬治王島時,這對賊鷗就不懷好意地來到我們的“餐廳”前窺探。開頭幾天,它們好象還有點“禮貌”,我們把吃剩了的飯菜丟給它們吃時,它們還有點不好意思。有時還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翩翩起舞、蹦蹦跳跳,總想贏得我們的好感。但賊鷗畢竟姓“賊”,它賊性十足,難以改變。當時房子未建成,運來的食品全堆放在露天下,我們一不注意,這對賊夫妻就用它那尖硬的嘴,從食品箱的縫隙里把成塊成塊的豬、牛肉和一個一個雞蛋偷偷拉出,如果被人看見,它們他又唱又跳,裝著沒事一樣,如果沒看見,它們叼了就飛。
一天,天朗氣清,我外出工作返回營地時,身體十分疲倦,走到臨近站區(qū)時,看見這對賊鷗正在起舞歡跳,我覺得挺有意思,就不由自主地向它們走去。可誰知道,那里是它們的“世襲領(lǐng)地”,任何外來者都不能隨意入內(nèi)。當我走到一片積雪融化、長滿褐黃色苔蘚的山坡洼地時,這對賊鷗突然向我發(fā)起了猛烈進攻。它們不顧往日的“友誼”,全身發(fā)怒,一抖翅膀,對準我的頭部猛烈地俯沖下來。我嚇了一身汗,一邊揮舞胳膊自衛(wèi),一邊想找些自衛(wèi)的武器。可是,這無名的荒山除了冰塊亂石外什么也沒有,真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心里不免有些緊張。我定了定神,找了幾塊鵝卵石作為武器,邊走邊向賊鷗還擊。隨著我的走動,賊鷗的進攻不斷加劇、升級,其激烈程度真有點象日本飛機偷襲珍珠港那樣氣勢洶洶。兩只賊鷗交叉向我俯沖攻擊,其超低空的飛行技術(shù),可跟最先進的超低空偵察機媲美;俯沖帶起的寒風(fēng),不時刮進我的脖子里,使我本不暖和的身體陣陣發(fā)冷。突然間,我發(fā)現(xiàn)在長有地衣的亂石中,有一團黃色的東西在蠕動,定睛細看,原來是一只幼賊鷗!這時我才恍然大悟,老賊鷗是為了保護孩子才對我這樣大怒的。為了結(jié)束這場不愉快的遭遇戰(zhàn),我只好趕緊落荒而逃了。
三、行進在冰川之中
我們在海上航行一個多月,當進入南極海域時,就看到了一堵堵乳白色的高墻橫亙在茫茫的大海里,這就是積壓萬年的冰川。
冰川遠看是乳白色,可是,當我們行進到近處時發(fā)現(xiàn),在乳白色中還摻雜著微微碧藍的色彩,在陽光照射下象一塊塊碧玉,晶瑩透明。南極的冰川十分堅硬,想砸一塊下來都十分吃力,可是到了夏天,南極氣溫回升,這些常年被覆蓋的冰川就開始溶化了。一滴滴溶化了的冰水匯成一條條溪流,自上而下地沖刷著起起伏伏的冰面,使年復(fù)一年形成的冰川四分五裂。
在南極建站中,我們還在海軍J121號船指揮組的安排下,乘坐超黃蜂號直升飛機鳥瞰冰川,另有一番遼闊壯美的景色:銀白色的世界使人難以睜眼,在狂風(fēng)和冰水的“雕塑”下,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冰柱競相爭妍,象是冰山中的桂林奇景。
為了拍攝冰壁,指揮組的同志又為我們安排了小艇,當我們乘著小艇順著冰壁抬頭朝上看時,那又是一派迷人的景象。被沖刷后的冰川,有的猶如體魄健壯的衛(wèi)士矗立在冰的世界站崗放哨,有的象滑冰場上的冰刀,有的象托塔李天王手中的寶塔,還有的象天女揮舞在花叢之中……
南極的天說變就變,當我們正沉浸在冰雪的藝術(shù)世界而陶陶然時,濃霧忽地聚攏起來,頃刻間便彌漫著整個海灣,白色的霧氣飄渺,給這迷人的景色又錦上添花,使身在其境的人好象到了煙霧繚繞的仙境之中。
夏季的冰川,失去了它那冬天的強硬度。在強臺風(fēng)的吹動下,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我們無法靠近它,只好在小艇上遠遠地觀望。只見數(shù)丈高的冰山相繼倒塌投入大海,發(fā)出象雨天悶雷般的轟轟響聲?;麨榱愕谋皆诤K慕櫹?,千姿百態(tài)的冰塊在極地風(fēng)的吹動下,漂滿了整個海灣,遠遠望去,象春天盛開的朵朵鮮花,絢麗多彩、美不勝收。
我們?yōu)榱伺暮眠@組鏡頭,只好再次乘小艇在浮冰中穿梭。由于海水的緣故,乳藍色的浮冰忽而由白變藍,忽而又由藍變白,在陽光的照耀下色彩斑斕。更有一塊游蕩在海水中的浮冰,竟還會發(fā)出美妙的音樂聲,經(jīng)請教科學(xué)家后才得知,積壓萬年的冰川中含有氣體,當冰川溶化后,氣體逸出時會發(fā)出各種聲音,細細聽來,妙如仙樂。在浮冰的懷抱里,一些愛睡覺的海豹躺在上面,看上去是那樣安詳、閑適,連調(diào)皮的海燕落在它的身邊玩耍,仍然不理不睬。在冰塊上還有那黑灰間白的小企鵝,成群結(jié)隊蹣跚而行,煞是可愛??傊@一切美麗的景色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同時,我們也用電視攝影機把這一切拍了下來,并在電視系列片《遠征南極》中和觀眾見了面。
四、鏡頭外的險情
一天,強風(fēng)過后,我和同事拿著攝影器材一起去尋找南極的海狼。海狼是一種非常兇猛的水陸兩棲動物,樣子有點象狼,行動起來全靠它的前后鰭足。
我們踏著鵝卵石向長城站左后方的山口處走去,在離長城站大約有五百米的地方,我們從隨身攜帶的望遠鏡里搜索到了目標。嗬,黑乎乎的一大團,如不仔細看真不知是什么東西。
畢竟是和野獸打交通,在走向海狼時,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于是,我就撿了一根木棍攥在手中,作為自己的武器(據(jù)說誰手中有了木棍,海狼就是誰手下的敗將)。我和同事一起壯著膽子向海狼靠近,正當怦怦直跳的心還沒靜靜下來,突然,海狼抬起它那肥胖的腦袋,張著血口大嘴,發(fā)出“呼呼”的吼叫聲,還沒等我掄起自衛(wèi)的武器木棍,海狼已迅猛地向我撲來,這時正準備拍攝的同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險情驚得不知所措。
海狼那一撲,并沒有傷著我,我們定了定神,重新擺開了再次較量的陣式。
這次,海狼采用先發(fā)制人的戰(zhàn)術(shù),還沒等我們靠近,它就又主動地向我們發(fā)起了進攻。我接受了上一次失敗的教訓(xùn),不再打近戰(zhàn)了,而采用那機動靈活的游擊戰(zhàn)中的聲東擊西戰(zhàn)術(shù)。我把石塊當作新的武器,東一下、西一下地向海狼襲擊。這一下海狼可沒有那么威風(fēng)了,只見它夾著尾巴一會兒奔向石灘,一會兒落入急流,東奔西突、狂呼亂叫(看來“棍子”之說并不可靠)。與此同時,我們的攝影鏡頭緊追海狼不放,把它這段“精彩表演”一一“記錄在案”。在《遠征南極》第六集“冰川探奇”中所出現(xiàn)的海狼鏡頭,就是這樣拍下的。
(摘自《東方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