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士楨
因了一個機緣,獨自高高興興地騎車到久違了的郊外去了一趟,很有收獲?;爻虝r卻樂極生悲,下橋時被民警截住了。
“看不到那個嗎?”
我吃了一驚,果見那邊豎著一鐵牌子,上面有禁騎標志。我如夢初醒,急急的說:“看不到,真的看不到,我很少走這條路?!?/p>
民警盯著我,考驗我是否講真話。我誠惶誠恐。
“違章!在這里執(zhí)勤吧?!彼f給我一面小紅旗,“如果你抓到一個象你一樣違章的,你就可以走了。把車靠到那邊去。”
民警很嚴肅。法規(guī)是無情的。我知道辯解也沒有用。只好接過紅旗:“如果抓不到呢?”我問,“那三十分鐘后可以走。不過你肯定可以抓到的。”
我站在路旁,緊盯來路,覺得自己頗象林沖上梁山時被王倫所迫的情形。心中不禁想笑,又想哭。
五分鐘后,第一個“獵物”來了。這是一個婦女;她的車很慢,但再慢也算違章,我一揮小紅旗,她吃驚地停住了。身后原來還搭著個孩子。
“這里不準騎車,只準在人行道上推,知道嗎?”我指指標志牌。
“不……知道?!?/p>
我盯著她,考驗她是否說謊。
“真的——,每天都是他爸爸接他的,今天他爸爸病了,我才來接他的?!彼钢干砗蟮暮⒆诱f。
她眼睛清澄如水,我相信了她。但還是說:“不管怎樣,你違章了,放下車,執(zhí)勤吧?!?/p>
“我……給一次機會吧。我又帶著孩子,不方便……”她央求道。
那小男孩虎頭虎腦的,有點象我的兒子,怪可愛的。此刻正撅著小嘴望著我。我的心軟了下來,說:“這里坡度大,路窄車多,騎車很危險的,特別是帶著孩子,安全要緊啊。”
“是的,我知錯了,以后不會了?!彼\懇地說。
我還能說什么呢?我摸摸孩子的小腦袋說:“小朋友,快和媽媽走吧?!?/p>
母子倆都笑了。孩子清脆地叫了一聲“叔叔再見”。我笑著揚起手,心中涌起了一股柔情。
我繼續(xù)“守株待兔”。有的人很精,遠遠看到我的小紅旗就下車了。我想躲進樹后,又覺得太卑鄙。過了十分鐘,一位老伯又掉進“網(wǎng)”來了。我截停他。他不會辯白,結結巴巴地等著挨罰。他年紀相當我父親了,花白的頭發(fā)聚滿了人生的風霜。我有點猶豫,他見機立即求我放他一馬,我只好如此這般地將危險性說了一遍,說得老伯直點頭。于是,我又“放”了。
這時下起了毛毛雨,雨絲飄著飄著就將萬物都裹了起來。老伯已走了十幾米,又回轉來遞給我一件舊雨衣。我說我不是值勤的,一會兒就走了。他說他知道,舊雨衣,不用還。望著他歷盡滄桑卻仍然慈祥的臉孔,我的心不覺一動……舊雨衣抖開時因干硬而噼啪作響,但我還是很開心。
老伯走遠了,民警走來,收回我的旗子說,你可以走了。我看了看表,才二十四分鐘。特赦?為什么?我驚異地望著他。他嚴肅的臉隱隱顯出了一絲笑意,我似有所悟……
我走了,穿著老伯的舊雨衣,帶著母子倆及民警的微笑、心中蕩漾著一股春意。法規(guī)是無情的,但人卻是有情的。此刻,我想起了北京天壇公園的回音壁,站在那里拍一下手掌就有三個回聲。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面“回音壁”,假如你用真善美拍一下手掌,一定會聽到優(yōu)美的回響,真的。
(余為軍摘自1991.5.7《現(xiàn)代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