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武
《未成年人保護法》剛剛頒布實施不久,在豫西南的一個鄉(xiāng)村卻游蕩著一個童工的冤魂……
1992年11月10日,鎮(zhèn)平縣高丘鄉(xiāng)丁相成15歲的兒子丁士甫與同村13歲的張某同時被陳德志“擇優(yōu)錄取”招為學徒,外出從事編織。丁家老兩口并不想叫兒子去,士甫年小體弱,又未出過遠門??申惖轮竟膭诱f,到那邊吃得好,穿得好,小孩子家出去磨煉磨煉,總比呆在家里強。老兩口尋思了幾天,最終還是下了狠心:“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師傅、靠朋友,好好干。”
1993年元旦過后,兒子音信全無,老兩口免不了牽腸掛肚。元月5日吃過早飯,陳德志匆匆趕到丁家說:“士甫在外面偷了人家的東西,被打傷了,要不是我給人家賠270塊錢,這事還了不了呢!”
丁家老兩口眼望著遍體傷痕的兒子,老淚縱橫,幾欲昏厥。躺在病床上的丁士甫枯瘦如柴,面色蒼白,衣服遍布血跡,鼻部、頰部、頷部、胸部、腹部、手部、腿部等30余處表皮剝脫,腳背下有一棗大傷洞,濃血汩汩外冒,生殖器腫大變形,陰囊潰爛,雙腿部黑紫,有明顯的火烙痕跡,多處皮膚青紫交錯,全身上下,幾乎無一部位完好,年輕的女護士含淚拿著針管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扎針的部位。
也許是父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喚醒了幾近脫離軀體的靈魂,也許是想訴一訴心中的冤屈和不滿,小士甫終于睜開了眼睛,然而那昏濁失神的眼睛只眨了幾眨,便永遠地閉上了。丁家老兩口扶尸嚎啕大哭。
“大哥、大嫂,我?guī)扛Τ鋈プ龉?,出了這事我也有責任。這樣吧,我付3000元,這事算了結(jié),你們趕快安排后事吧?!标惖轮疽套载?,顯得十分難過,但掩飾不住眉宇間那絲惶恐和不安。
丁家老兩口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膽小怕事的兒子怎么會做出難入祖墳的下賤事?兒子的死一定另有蹊蹺!如果真是士甫行竊挨打,為什么作師傅的陳德志不到公安機關(guān)報案?為什么士甫的身上新舊傷痕重疊?為什么視錢如命的陳德志一下愿出3000塊了結(jié)此事?丁家老兩口及圍觀的群眾疑竇頓生。
“你們在啥地方做工,我們要調(diào)查!”對此,陳德志吞吞吐吐,不敢正面回答。十分明顯,陳德志作賊心虛!
“士甫不能這樣白白死去,我們要討個公道,告他去!”
2月6日上午,南陽地區(qū)公安處法醫(yī)鑒定:死者系身體多處損傷感染加嚴重營養(yǎng)不良而死。
一份份蘸血的狀紙遞到了縣委、縣政府信訪辦、檢察院、地區(qū)政法委……
3月6日,南陽地區(qū)政法委委托公安處刑警大隊督促鎮(zhèn)平縣公安局迅速查辦此案。
3月16日,高丘鄉(xiāng)派出所赴侯馬市調(diào)查……經(jīng)過十余天的查證、走訪,一樁嚴重殘害童工的案件得以真相大白。
1992年11月中旬,陳德志帶著妹夫仵子顯及收來的幾個徒弟一起來到山西省侯馬市從事編織小孩座椅工作。當初挑選丁士甫為學徒,為的是他膽小怕事容易管理,而且只管他吃住,不付工錢,有利可圖。
然而,丁士甫畢竟才只有15歲,手腳笨拙,技藝不熟,自然比不上其他幾個師兄弟,他編織速度慢,不能按時完成師傅規(guī)定的任務。為此,陳德志惱火了,叫來仵子顯及其他幾個徒弟訓話:“丁士甫做活慢,完不成任務了,你們給我打他,每人10板!”
一聲令下,仵子顯最先上陣劈哩啪啦打?qū)⑵饋?,其他幾個徒弟不敢違抗,先后掄起了竹板,打得丁士甫遍體鱗傷之后,陳德志才說:“看你往后干活還慢不慢?”
自此以后,丁士甫挨打成了這伙人閑時的消遣,早上打,晚上打,啥時候想打啥時候打;頭部、胸部、襠部,想往哪兒打就往哪兒打,那一聲聲凄厲的慘叫,絲毫沒有喚起陳德志泯滅的良知。在陳德志的唆使下,仵子顯更是打出了花樣,打罷丁士甫,再用燒紅的鐵棍燒烙其傷口。
陳德志賣貨回來,一有機會便手持鐵錘監(jiān)工,稍不如意,即用鐵錘打丁士甫的腳部。完不成任務必須要丁士甫加班,加班還不能做完,就不給飯吃,晚上不準睡在床上。不計其數(shù)的毒打,嚴重的營養(yǎng)不良以及用破被子遮不住的寒冷,使丁士甫倒下了,再也不能給師傅賺錢了??粗∥5亩∈扛?,陳德志慌了:“公安局要是把咱們干的事查清,你們都逃脫不了!如果有人問這件事,你們都說他是偷東西被人打傷的……”
元月4日早晨,陳德志、仵子顯抬著用被子裹著的丁士甫坐上南下的火車匆匆趕回。
雇用童工已為法律所不容,更何況虐待摧殘?1993年7月10日,鎮(zhèn)平縣公安局以故意傷害(致死)罪將陳德志、仵子顯等人提請檢察機關(guān)批準逮捕,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