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霞
我談戀愛了。
吃醋的竟是我剛滿20歲的弟弟。
偉第一次來我家,英俊瀟灑的弟弟頗有主人的風(fēng)度,倒水、沖茶、削水果,滿腔的熱情,一臉的喜色??磥?,偉確實有著超人的魅力,連一向自命不凡的我家大少爺都如此尊敬。由此可見,本姑娘的眼光著實不同凡響。
吃飯的空兒,偉忙于和爸爸媽媽套近乎。使我有機會好好研究一下暫時靜坐一旁的弟弟的態(tài)度。咦?那眼神有些不對!仿佛不是贊賞的。是什么呢?不錯,不是服氣,還有些輕視。我心一沉,再去看偉,談吐大方而得體,舉止文雅而不俗,實在沒有對不起我們?nèi)业牡胤桨 K妥邆?,弟弟往沙發(fā)上一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爾后用怪怪的眼神斜視著我。
“怎樣?”我有些怯意地問,很想知道家人對偉的印象,尤其被全家視為頂梁柱的弟弟,我對他的意見的重視甚至超過父母。
“怎樣?還用得著問我!瞧你對他那溫情脈脈的樣兒,哼,標準的淑女。就跟我吵架有本事,兇得母夜叉一般!”
弟弟撇著嘴,陰陽怪氣,說到激動處,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索性在屋里上竄下跳:“你再瞧咱們老太太老太爺那個樂呀!不就一個八字沒一撇的女婿嗎?不就一個以前從沒進咱家的陌生人嗎?一頓飯沒見他們合上嘴。尤其媽媽,糊里糊涂把肉堆滿了他的碗,就沒給我夾一塊!”端詳著弟弟從屋子這頭蹦到那頭,我突然明白了,他是在跟偉吃醋呢!
在我們家,弟弟一向被奉為大大的紅太陽。爸爸媽媽重男輕女思想特重,耳濡目染,我也跟著嬌他寵他。再加上小伙子也出息,20歲就拔竄到1米82的個兒,模樣也不多見的帥,不知不覺中成了全家的驕傲。在這種情況下,冷不丁從天上降下個與他并駕齊驅(qū)的偉,瞬間分享了獨屬于他的父母的愛和姐姐的心,一時間轉(zhuǎn)不過彎來,醋意大發(fā),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弟弟見我笑微微的不語,似也覺察到自己好沒風(fēng)度,于是坐到我身邊,滿體貼地告誡我:“姐,告訴你,那家伙也許就生了一副好皮囊,這種人往往口是心非,靠不住的?!?/p>
我忍住笑點點頭。有了偉,弟弟的一些“職責(zé)”便自然而然地交接給了他。
我常去外地函授學(xué)習(xí),家離車站遠,以前全靠弟弟接送?,F(xiàn)在不用了,偉順理成章地擔(dān)起了這項使命。
一次,我又外出,偉送我到車站告訴我,他在我回來那天正好也要出差,就不能來接我了,叫我雇個三輪什么的回去,我答應(yīng)了。
誰知,學(xué)習(xí)期滿那天,客車晚了點,回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我怕極了,在這個時候,雇輛個體三輪真不放心。我正焦灼不安,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是弟弟!坐在弟弟穩(wěn)穩(wěn)的車上,有一種無比溫馨的安全感。
“我和他誰知心?”弟弟突然問。
“誰?”這家伙說話總是云山霧罩的。
“你那位!”他從不叫偉“大哥”,見了面就像見了他那幫狐朋狗友,一拍肩膀:“嘿!來了!”大大咧咧的偉也毫不在乎,“咚”地回他一拳:“嘿!你姐呢?”媽媽每看到他們沒大沒小的,總嗔怪地搖搖頭:“咱們家的男人,咋都沒個文默勁兒!”
“什么意思?”我問弟。
“你有了他就把老弟給甩了,我以為他把你當(dāng)公主照顧呢,今天哪兒去了?”
嘿,我又忍不住要樂!原來小伙子連接送我的事都在跟偉較勁兒呢!
“其實,關(guān)鍵時候,還是弟弟可靠?!蔽乙?/p>
“你就會送口頭人情!”聽口氣,還是老大的不滿意。“其實,弟弟,等你有了女朋友,好多事就不會怪姐姐了!”我覺得應(yīng)該開導(dǎo)他一下。
“哼,別為自己辯護了,我才不會像你。即使有了女朋友,我也把你排在她前面!”
唉,傻弟弟,感謝你這份醋意。
我有點擔(dān)心,弟弟要是一直對未來的姐夫“面合心不合”,要是一直這樣時不時在我們愛情的火焰上潑點冷水,說不準將來會有點麻煩呢。
但后來的事實說明,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一個月前,我和偉鬧翻了。那次,或許真?zhèn)怂淖宰?,小伙子一怒之下拂袖而去?/p>
起始,我滿以為他消了氣以后就會來找我,但一天,兩天……整整一個星期,我親愛的偉無音無訊。他是來真格的了,我想去找他,又拉不開姑娘的面子。
我很快地憔悴下去,上班時無精打采,下班就一個人躲在房里顧影自憐。
弟弟終于發(fā)覺了,怪異地盯了我一會兒,一聲不響地走開了。這家伙說不定挺高興呢!偉呀偉,就憑著我這個寶貝弟弟,這么長時間來一直接受不了你,也就是我們此生無緣了。
偉沒有了,我覺得,應(yīng)該和弟弟溝通一下,不好再疏忽他。我緩緩挪到他身旁,求憐似地望著他:“弟,還是咱們姐弟好,那個討厭的壞蛋,再也不會來咱們家攪合了……”
“誰稀罕你!”弟暴躁地打斷我。頓了一會兒,又沖我嚷:“你怎么就不找找自己的毛病,偉哥哪點不比你強?你非要在人家面前稱王稱霸。告訴你,要是你和他分了手,以后你領(lǐng)個總統(tǒng)姐夫來家,我也不買你的帳!”我被擊愣了,和偉交往半年多,第一次聽弟弟稱他“偉哥”。
我打量著與自己朝夕相處20年的弟弟,突然陌生得很。他不是一直討厭偉嗎?這會兒,偉真的走了,他怎的又反過來數(shù)落我的不是……這,這簡直是給我雪上加霜。天吶,我失去了男朋友,又失去了弟弟,越想越委屈越糊涂,倒在床上放聲大哭。
弟弟怒沖沖地出了門,并不勸我一句。我算是徹底絕望了。
兩小時后,院里響起了有力的腳步聲,我以為是弟弟回來了,沒想到卻是偉。
偉坐下來,擦去我滿臉的淚,道:“都過去了!”臉還是冷冷的。
我顧不了品味許多,撲到他懷里哭得昏天暗地。
后來,我才知道,是弟弟連哄帶逼,軟硬兼施將偉弄來的……
當(dāng)時,偉正在上班,弟弟兇神惡煞一般闖進他的辦公室,當(dāng)著滿屋的人將他拉出去,對著胸口就是不輕不重的一拳:“你想干什么?我姐要死了,你知道嗎?!”
偉當(dāng)時嚇得一哆嗦,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領(lǐng),急急地問:“你姐怎么了?”弟弟猛甩開他的手,指著偉的鼻尖:“你放明白點,我姐是你愛要就要愛甩就甩的人嗎?要是我姐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弟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又說:“我和姐從小那么好,自從有了你這家伙,她眼里心里都是你,根本沒我這個弟弟了,你還要她怎樣!”接著一拽偉的肩膀:“你這就去我家!”
這么著,偉就來了。
偉戲謔道:“我這才明白,原來你弟弟一直跟我爭風(fēng)吃醋呢!”
“那是我們感情好!”我洋洋得意。
“就沖你弟弟,我也不敢……不好意思對你不好!”
煞時,我心中漲滿了濃情蜜意。
再后來,也就是現(xiàn)在了,弟弟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tài),仍舊不叫偉一聲哥,仍舊醋味十足地扔給我?guī)拙洳粷M偉的話,看偉的眼光仍舊明露露地顯出不服、輕視,和……和對姐姐的愛意。
唉,家有醋男。
(王煥昌摘自《青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