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蕙雯
很小的時候,隨母親去過一趟北京城,從此再也忘不了糖炒栗子的甘美。
家住的小城不產(chǎn)栗子,集市上偶爾碰到賣栗子的小販,也都是攤著小指肚大的一堆,色既不正,味也不香。然而,每每過生日,總少不了媽媽炒的糖栗子,一顆顆大個頭的栗子是母親搭公車往兩百里外的漯河買的。我雖每次勸她不要跑那么遠(yuǎn)買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但下次的生日餐桌上照例還會有一盆糖炒栗子,固執(zhí)地流溢著芳香。
18歲那年,要到國外上學(xué)。離家前的十幾天,母親一直忙著準(zhǔn)備我那似乎永遠(yuǎn)也齊備不了的行李,連夾頭發(fā)的小黑夾和大小不等的各色紐扣也被她買回來,塞進(jìn)本已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南渥?。我只覺得母親絮絮叨叨的給我增了遠(yuǎn)行的負(fù)擔(dān),總是很不耐煩:“少放點(diǎn)吧,太麻煩了!”母親卻固執(zhí)地說:“帶上吧,有用的時候國外不一定買得到?!笨粗赣H一臉的慈愛,我只有苦笑,不再作聲。
臨行前一天,母親吃完中飯就出去了,傍晚才回來,臂上挎著一個竹籃。我問母親哪兒去了,母親只輕描淡寫地說:“出去串個門兒?!比缓蟀阎窕@放到壁櫥里。我突然注意到母親的腳有點(diǎn)跛,是右邊那只,便問:“媽,你的腳怎么了?”母親回頭笑笑,“天黑,路上崴了一下?!?/p>
我沒再多問,想著自己的心事。真的要走了,以往的興奮忽然間化成客行他鄉(xiāng)的惶恐不安,我黯然起來。
母親吃完飯,在我身邊坐下來,重復(fù)著一些平常要注意的事項(xiàng)。我的鼻管酸起來,有要落淚的危險,很不想再繼續(xù)這太過傷感的場面。母親也漸漸黯然了,于是說:“早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拂了一下我的頭發(fā),起身走了。
那夜睡得很淺,不知什么時候忽然醒了?;秀敝?聽見院子里有人在說話,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紅光躍動。我輕輕起身,披衣來到窗前。
灶房檐下,那個久已不用的鐵爐里正火焰熊熊。父親坐在爐前的小木凳上,用一根木棍撥著爐里的柴火,時而彎下腰,用嘴吹一吹。有時長長的火舌猛然伸出來,險些咬到他的白發(fā)。母親站在旁邊,手里握著一把長柄鍋鏟,在大鐵鍋里翻攪著,唯恐鍋里的東西熟得不均勻。
一個下午的奔波,400多里的路程,夜半起身,只為幾斤女兒愛吃的糖炒栗子。母親的身影緩緩移動,似乎那跌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