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凡文 ●趙磊 圖

1987年11月29日,韓國KAL858客機在飛行旅途中驟然爆炸,機上115人全部遇難。然而,誰也不曾想到,制造這一慘案的竟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這是一起震驚全世界的事件,她親手殺死了115名無辜的人,卻被韓國總統(tǒng)親批特赦,轉而又成為自由人,實為世上所罕見。

步入特殊學校

金淑英,1962年1月27日出生。18歲那年,經(jīng)過嚴格細致的審查,被轉到一所特殊學校讀書。帶她一同去山區(qū)學校的人在車上再三叮囑她:你將不能使用本名,你的家庭和有關你的一切將都是秘密,你自身的情況不得讓任何人了解。

她被安置在招待所住,同寢室還有另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學校里的規(guī)定很嚴格。不得外出,如離開招待所,必須戴上墨鏡和口罩,拿著雨傘走路,遇到來人要撐開傘遮住自己的臉,不得和任何人進行交談。

學校的生活主要是軍訓,除此還有射擊、投彈、游泳、挖掩體等訓練。所有的時間都安排得十分緊湊。

之后, 金淑英又去接受日本人的教育,搬到了新的住處。接受理論、情報和無線電的培訓。

1984年夏天,金淑英被老師領到了一個50多歲的老者面前,指定她與這位老者一起工作,并要求她對他像對待父親一樣好。這位老者名叫金成元,從此她便同他在一起了。

金淑英很清楚,自己將進行的是什么樣的工作,她已經(jīng)從特殊學校畢業(yè)了。

接受炸機任務

1987年秋,金淑英和金成元在學校接到一項任務。上司用低沉的聲音說:"從根本上講,這次你們執(zhí)行的任務是炸毀韓國的飛機。"

金淑英一聽,只感到腦子里嗡地一響,全身毛骨悚然。金成元卻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站立著。上司繼續(xù)作著指示:"這次任務艱巨、重大,必須百分之百地保守秘密。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你們裝扮成日本富豪和富豪的女兒,并再次加強日本語言的學習,使自己完完全全像一個日本國的人。"

幾天之后,目標清楚了:1987年11月28日,炸掉由巴格達起飛的大韓航空公司KAL858次航空班機。

行動的計劃和路線安排得嚴謹而周密,但也作了最壞的打算,事情萬一暴露,為保守這一事件的秘密,他們必須自殺。1987年11月12日,他們按計劃出發(fā)。

安置微型炸彈

金淑英身著墨綠色的羊絨大衣,飄逸的烏發(fā)垂到身后,白皙的圓臉盤上,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里透出憂郁的光澤。她像個乖巧的女兒一般偎在金成元的身邊。金成元頭發(fā)多已花白,身體干瘦,身著黑呢大衣,手持一根紅木杖。

"父女倆"按既定的路線,開始去各地"觀光旅游"。他們乘著飛機到達莫斯科,到達布達佩斯,又到達維也納,所有國境的海關簽證、驗審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11月27日,維也納。在一家旅店,他們碰上了接頭的人。然后3人一道進房間,接頭的人留下了一個藍色塑料袋,然后匆匆離去。塑料袋里是一個啟動炸藥用的微型半導體收音機,和一個裝滿了液體炸藥的藥酒瓶。

金淑英將裝有爆炸物的購物袋夾在腋下,手挽著金成元在旅店門口坐上出租車,駛向貝爾格萊德機場。

登機檢查非常嚴格,一位女工作人員將金淑英隨身帶的手提包和購物袋里的物品都倒了出來,并拿起那只收音機,取下里面的4節(jié)電池。

金淑英見那4節(jié)啟動爆炸的電池被工作人員拿在手上,心里一陣狂跳,但是臉上卻表現(xiàn)得非常平靜。她用英語說:"小姐,這只是收音機里的電池呀。"

工作人員看她一眼,說道:"不管是什么樣的電池都不能帶進飛機里去,我們機上乘務員可以替你保管好,下機時再還給你。"

說完把4節(jié)電池放在一個透明的小塑料袋里。

金淑英無奈,叮囑工作人員別把電池弄丟了,自己是要隨時收聽各地的廣播節(jié)目的。

傍晚,飛機到達巴格達機場?？战銓㈦姵貧w還給金淑英。金淑英在電池上做過記號,一個也沒錯,這才和金成元放下心來。

巴格達機場的檢查更加嚴格。一位女檢查員把金淑英全身檢查完之后,問題又出現(xiàn)在那4節(jié)電池上。女檢查員拿著電池,嚴肅地說:"這里的機場絕不允許把電池帶進機艙里去"說完,拿著電池就走了。

金淑英急了,緊緊追上那位女檢查員,再三請求把電池還給她,她心里清楚,一旦電池沒收,就前功盡棄了。她好言好語,極力要求歸還收音機所用的電池。正在她抓住女檢查員的時候,接受檢查的金成元來到女檢查室門口。金淑英喊了一聲爸爸,暗示那電池的事,女檢查員根本不理會,隨手把電池扔進一旁的垃圾箱里。

金淑英慢步走到垃圾箱邊,往里面看了看,沒有別的東西,那4節(jié)電池都在,她裝著很可惜的樣子伸手撿起電池,交給金成元。金成元非常老到,立即將電池放進收音機里,并打開開關,里面發(fā)出了播放的聲音。他臉帶怒容向女檢查員提出了抗議,說:"你聽聽你聽聽,這只是收音機里的電池,又沒有什么特殊的。機場這樣無理地沒收個人的物品,真讓人不愉快。"

那個女檢查員面對"日本游客",不好再說什么了,只好允許他們把電池帶走。

金淑英將裝好電池的收音機重新放回購物袋里,人已是沁了一身的冷汗。

兩個人往大韓航空公司的候機室走去,里面到處都是韓國人。

金成元拿出收音機,擰開聽了一會兒廣播,然后把定時開關撥到9小時后爆炸的位置上,重又放進塑料袋里。

金淑英心跳一次次加速,有點不能自持。巨大的罪惡陰影在籠罩著她。

金成元朝空姐微笑著,表現(xiàn)得異常的平靜,佝僂著背,將裝有爆炸物品的購物袋和幾個提包放在座位上部的行李箱里,所有的動作都十分自然。

金淑英不敢抬頭看一眼上面的旅行箱,窗外一片漆黑,飛機引擎發(fā)出震耳的轟鳴聲,這架飛機似乎在空中凝結住了,一動不動。從巴格達到阿布扎比的行程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將在阿布扎比中途下機,轉乘另一架班機。

廣播里空姐的聲音傳出,飛機終于抵達阿布扎比機場。

金淑英和金成元站起身,快速打開行李箱的門,取出自己的提包,把裝有爆炸物的購物袋留下,這是他們完成任務的最后一個行動。

他們迫切希望盡快離開現(xiàn)場,通道上的人走得很緩慢。過了不多久,到了那架飛機起飛之前,人們接二連三地再次登上了飛機。阿布扎比的時間是深夜2點,飛機爆炸的時間是早上6點鐘。帶著那個有爆炸物的大韓航空公司KAL858班機,離開了阿布扎比機場。金淑英和金成元也隨之登上去巴林的飛機離開了阿布扎比機場。

這對"父女"似乎是順利地完成了任務。明早6時許,大韓班機將炸毀,機上共有115人。

客機遇難難逃罪責

金淑英和金成元乘坐飛機由阿布扎比到巴林。他們清楚,到達巴林也不是高枕無憂,必須盡可能早一點換乘去羅馬的班機。由于手持去羅馬的機票,阿布扎比是始發(fā)地。要把它改換成巴林的,必須到航空公司辦理手續(xù),這是個星期天,航空公司休息,他們只能放棄換乘羅馬班機的設想,領了逗留三天的路過簽證。

星期一的早晨,這天是11月30日。

金淑英跟著金成元去航空公司訂購機票,想盡快離開巴林往羅馬,但沒票了,他們只得訂購了12月1日早上8點30分去羅馬的機票。

這將是漫長的一天,他們不知將如何度過,那架大韓的KAL858班機是否在空中準時爆炸,他們不得而知。

晚飯后,房間的電話鈴聲響了。金淑英和金成元一時都面無血色,因為并沒有人知道他們住在旅館的這個房間。金成元接電話,是酒店打來確定他們身份的。過了5分鐘,電話鈴又響了,金成元再接電話,電話中說,大韓航空公司的一架飛機在到達曼谷之前失蹤了,日本大使館正在查詢乘機人的姓名和護照。

金淑英眼前一片發(fā)黑,預感絕望。大使館一查,他們的身份肯定會敗露。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響了,內(nèi)容是韓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已到旅店大廳,要到房間里來詢問一些情況。

金成元告誡金淑英,這個時候一定要沉著,對方一時還不可能查清他們的身份。

金淑英佯裝上床睡覺。由金成元應付來查詢的韓國大使館的人。門敲響了,金成元開門請來訪者進屋。

金成元用日語介紹自己和自己的女兒。對方?jīng)]帶日本的翻譯,聽不懂金成元說的是什么。韓國大使館的人說,載有115名乘客的大韓航空公司的KAL858班機在到達曼谷機場前失蹤。好像是墜落了,你們父女真是幸運。

由于語言不通,他們暫時告辭。

金淑英害怕得說不出話。金成元安慰她說:"大韓的飛機肯定是爆炸了,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調(diào)查飛機失事要很長的時間,我們必須按照預定的時間明天一早飛往羅馬。"

他們熬過了這樣一個不眠之夜,終于盼到天亮。

6點多鐘,他們離開旅店趕往機場,路上,金成元對金淑英交待說:"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使用這個"金成元摸出那包萬寶路牌香煙,金淑英點點頭。

出租車上,兩個人不再說話,已是心照不宣,金淑英多次用手去摸著身上的萬寶路香煙,這是唯一可以為組織保密的選擇。

一到機場,金成元便立即去辦理乘機的手續(xù)。金淑英坐在候機大廳,想裝得自然一點,可是雙腿卻在一次次打哆嗦。

辦好了手續(xù),他們一道來到檢查臺,手里還緊握著機票和日本護照。

檢查臺邊站著巴林的工作人員,還有一個日本人。金淑英在心里祈求著能夠順利通過,登上飛往羅馬的客機。工作人員看了看這兩人的護照,口吻平靜地說:"請稍等,我們要檢查一下護照。"兩本護照被收走了。金成元對金淑英小聲說:"不要怕,他們查不出我們的護照是假的。"金淑英只能點頭,根本說不出話來。

候機廳里,已經(jīng)響起了廣播,由巴林飛往羅馬的飛機準時起飛。

有一個日本人拿著護照本來到他們的面前,表情嚴肅地說,這兩本護照是假的,他們必須坐飛機返回日本,接受檢查。兩人驀然都凍僵了一般,坐在椅子上。無疑,事情已經(jīng)暴露了,他們是爆炸大韓航空公司KAL858客機的嫌疑人,一旦帶回日本,他們的身份再也無法掩飾。

他們倆被帶到機場里的兩間辦公室,分開檢查,巴林警察沒有注意到他們所帶的含有劇毒品的萬寶路香煙。金淑英被檢查完畢,回到候機廳,只見金成元已被檢查完畢坐在椅子上等她,旁邊站著好幾個警察,正在密切地監(jiān)視著。

兩人目光對視片刻,相互已經(jīng)有了暗示,只有走另一條路了,一切都已無法挽救。

金成元的手緩緩伸進口袋里,摸出那盒萬寶路香煙。金淑英的手也插進行李包里,拿出有毒品的香煙來。旁邊的一位女警察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很快意識到剛才沒有檢查香煙。金成元已經(jīng)點著了手指上的香煙,金淑英正欲打著打火機。女警察沖上一步,去奪金淑英嘴上的香煙。

金淑英一咬香煙過濾嘴,雙目急閉,人已栽倒下去。

震驚世界總統(tǒng)特赦

金淑英沒有死。

昏死三天三夜后,她漸漸蘇醒過來。她的同黨金成元服毒后當場死亡。

幾天過去,她的身體恢復了許多。找她談話的人,有用英語,有用日語,也有用韓國語,一旦有人用韓國語提問,她便佯裝聽不懂。

金淑英一次次地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自己是炸毀大韓航空公司KAL858班機的罪犯,她要想方設法為上級保密。當然,她還是要回答巴林特工人員的提問的。她用中文文字書寫:"姓名陳翠蘭,1962年1月27日出生,出生地是中國黑龍江省佳木斯市,父親不在人世,母親失蹤多年,沒有兄弟姐妹。"她的真實身份和經(jīng)歷是最大的疑點,她究竟是哪里人,為什么要炸毀大韓飛機,一串串的提問擺在她的面前。

于是,她繼續(xù)編造謊言。她說自己5歲那年,父親是縣某局的黨委書記被造反派當成壞分子打死了,母親重新嫁人;她在親戚的照顧下勉強讀完初中,然后到處流浪,后來結識了幾個香港的朋友,便偷渡去了香港,在香港認識了一個日本人,很快又去了日本。

金淑英邊說邊哭,表現(xiàn)得異常痛苦悲傷,但是她也從審訊員的眼睛中看到了對方知道她在編造謊言。

為什么要自殺,自殺的理由是什么熤っ髯約荷矸蕕鬧泄人和日本人的姓名住址?以及旅游的路線,這一切,她都無以作答。

她的精神和信念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無法證明自己。

1987年12月15日,金淑英被押往漢城。

面對各種提問和追審,金淑英已經(jīng)沒有應變的能力,她累了,疲乏了。她終于用韓國話招供,說出自己8年沒有提及的真實姓名。金淑英坦白了自己的同黨和組織,交待了爆炸大韓航空公司KAL858班機的全部過程。

1989年4月26日,金淑英被判死刑。從事件發(fā)生到下達死刑判決書,歷時1年零5個月。然而對金淑英炸機一案的判決,執(zhí)行上仍在往后推遲。在韓國的報章上不時地出現(xiàn)金淑英"年內(nèi)特赦"、"免除判刑"、"特別赦免"等等字樣,也有"絕不允許特赦"、"要判處死刑"等文字報道。

1990年4月12日,韓國電視臺播送早上7點鐘的新聞:"政府今天決定特赦炸機犯金淑英"

盧泰愚總統(tǒng)特別赦免金淑英死刑,使她成為了自由人。選自《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