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杰夫

“我不想跟他靠得太近”

蜜西·安娜絲塔希是在健身中心結(jié)識加瑞特·威爾遜的。加瑞特28歲，非常健壯，天生討女人喜歡。他對蜜西說自己已離婚，那次婚姻惟一的孩子已因嬰兒猝死癥而夭折，蜜西立刻對他大為同情。31歲的蜜西在美國馬里蘭州蒙哥馬利縣的教育系統(tǒng)工作，她最大的希望是結(jié)婚成家。不久，她心愿成真。邂逅加瑞特13個月后，他們于1986年3月1日結(jié)婚。到7月，蜜西證實懷了孕。

夫妻之間只有一個陰影?；槎Y的前幾天，加瑞特提到他曾因“濫用”公款而入獄。他把這事歸咎于前妻，說是自從孩子死后她就“發(fā)了瘋”似的亂花錢，以致債臺高筑。

其實，加瑞特曾因挪用銀行公款被定罪，卻未因此罪名服刑；他是因搶劫銀行罪入獄的。蜜西過了很久才知道真相。

他們的兒子邁可生于1987年3月12日，5個月大已很健壯，能在學步車里走路，認得祖父母，也會親吻滿心喜悅的母親。

加瑞特經(jīng)常扮演慈父的角色，但是蜜西注意到他難得去抱抱兒子，而他每次抱起孩子時，總是讓孩子的臉朝外。

蜜西有一天說：“最近你好像不大喜歡跟孩子親近?！?/p>

“我不想跟他靠得太近，除非我肯定他會活得長?！?/p>

蜜西感到毛骨悚然。加瑞特告訴她說已經(jīng)給孩子買了保險。

“加瑞特把孩子殺了?！?/p>

1987年8月22日的清晨，蜜西被嬰兒監(jiān)控器里傳來的哭聲吵醒了。她丈夫自告奮勇說：“我去喂他吧。你還得去上班，我還是逐步習慣這種情況好?！?/p>

蜜西從監(jiān)控器聽到加瑞特去拿奶瓶，然后坐在搖椅里。幾分鐘后，她聽到拍被單的聲音，猜想他是在拍孩子的背讓孩子打隔。她的兩只貓?zhí)酱采蟻頃r，她聽到一陣長長的呼氣聲。

她同往常一樣下樓去喂貓，然后去看看邁可。她發(fā)現(xiàn)小兒子毫無生氣，立刻把他抱起，沖到主臥室去。加瑞特從浴室里出來，臉色灰白。

她大喊：“你把他怎么啦？”

加瑞特沒做聲。

蜜西撥了緊急求助電話。她給孩子施行人工呼吸，但沒有用。加瑞特站在一旁，一句話都沒說。

片刻后，急救醫(yī)療隊到了，立即把嬰孩送往醫(yī)院。

蜜西和加瑞特奔向他們的汽車。加瑞特沒有坐到駕駛座上，卻把兒子的座椅解了下來，拿到他們另一輛汽車上去。

蜜西喊：“你在干什么呀？走吧！”加瑞特在15分鐘車程里一言不發(fā)，蜜西則在思索：為什么這一次加瑞特自愿去喂孩子？為什么給嬰兒辦了保險？為什么把孩子的座椅拿掉？結(jié)論是他知道兒子不會回家了。

在醫(yī)院里，蜜西設法向醫(yī)生提供線索，暗示可能是她丈夫悶死孩子的。但是沒人把她的暗示當一回事。接著有個醫(yī)生走出來說，什么辦法都沒用了：孩子死了。

副驗尸官確定邁可是“有人照料下死亡”，因此警方?jīng)]展開任何調(diào)查。

蜜西崩潰了，喊道：“加瑞特為了保險金，把孩子殺了！”親友設法安慰她。加瑞特則走開了。

決定查明真相

尸體解剖確定邁可死于嬰兒猝死癥。蜜西決心壟明白邁可的死因，于是研讀嬰兒猝死癥的有關(guān)文章并與研究人員通訊，也參加了學術(shù)討論會和互助小組。她了解到夫妻之間往往會相互埋怨，因此很愿意相信丈夫沒有也不可能有過失，但疑云難消。那年秋天加瑞特把部分保險金1萬美元扔在床上時，她疑心倍增。

加瑞特自始至終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過。

他們的婚姻逐步瓦解。加瑞特丟了工作，夫妻倆提出了破產(chǎn)申請。有跡象表明他和別的女人有染。離婚后加瑞特再婚了，但最使蜜西震驚的是他又有了個孩子。

蜜西擔心他可能又會為了詐騙保險金而殺人。

她決定查明真相。到這時為止，她懷疑加瑞特已經(jīng)7個年頭了。

1994年5月，蜜西雇用了私家偵探賴利·魯濱遜。此人專門調(diào)查保險詐騙案，曾任警探。

他說：“必須查一查他的第一任妻子，看看這是不是一種模式?！?/p>

蜜西只知道她的名字：戴比。魯濱遜用電腦把“戴比”和“加瑞特·威爾遜”輸入公共記錄數(shù)據(jù)庫，找到了他們的結(jié)婚證書、社會保險號碼和離婚判決。

“他也把那個女人的嬰孩害死了”

魯濱遜打電話給戴比，說：“我是私家偵探，在收集有關(guān)加瑞特的材料。我受雇于他的第二任妻子蜜西?！?/p>

戴比說：“他也把那個女人的嬰孩害死了，是不是？”

戴比在教堂里結(jié)識加瑞特時只有12歲。當時加瑞特19歲，是青年唱詩班指揮。到戴比15歲時，已經(jīng)在加瑞特要求下墮胎4次。后來她又懷孕，醫(yī)生拒絕為她做人工流產(chǎn)，因為她懷孕已太久。1980年10月兩人結(jié)婚，不久女嬰白蘭狄出世。

嬰兒兩個月大時，有一天晚上戴比生病，上床睡覺，加瑞特給戴比吃了一些“維生素”，她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醒來時警察已經(jīng)把女嬰的房間查封了。嬰兒的死因裁定為嬰兒猝死癥。

魯濱遜把蜜西疑心的事告訴了戴比。戴比哭了。但她明確表示不想跟這個男人或此案有任何牽連。

終于有了突破口

在這以前，魯濱遜曾問蜜西：“你有沒有那個時期的任何收據(jù)或文件？”

蜜西想起加瑞特在一個儲藏處存放了兩只床腳柜。加瑞特喜歡儲藏小物件，例如保險單據(jù)、索取保險金信的副本，以及因改用現(xiàn)金買車而作廢的支票等。

魯濱遜得知加瑞特給白蘭狄購買了4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女嬰死后，他拿保險金去買了一輛越野車。

1994年秋末，蒙哥馬利縣警探梅瑞狄思·多米尼克和彼得·皮卡里奧羅兩人研究了加瑞特的資料，接著去探訪戴比。

戴比陳述她的故事時，有兩件事引起了多米尼克的注意：兩個嬰孩死因出奇地相似，加瑞特曾問戴比，要是孩子“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是否“受得了”。

州助理檢察官戴維·博安敦從律師的角度看此案，知道需要更多的證據(jù)。1995年5月，多米尼克和皮卡里奧羅來到加瑞特在德州阿林頓市的家里。加瑞特和妻子維多利亞及10個月大的女兒瑪麗莎住在一起，見到兩個不速之客時吃了一驚，但很有禮貌。

加瑞特說蜜西的指控“荒唐可笑”，還說：“她對離婚一直耿耿于懷。這完全是出于報復?！?/p>

多米尼克問：“為什么給嬰兒買人壽保險？”

加瑞特說，當年他一出世，父親就給他買了保險，所以他給邁可也買了10萬美元的保險。多米尼克感到惡心，她只知道加瑞特給邁可買了5萬美元的保險，原來共買了15萬美元，加上白蘭狄的4萬美元，一共是19萬美元。此案終于有了突破口。

“邁可·加瑞特的死因是謀殺”

到了1996年，蜜西已心灰意懶。警方和檢察官都沒有告訴她調(diào)查是否有進展。

多米尼克現(xiàn)在單槍匹馬辦理此案，知道蜜西非常失望，便對蜜西說：“我們?nèi)栽谵k這個案子，而且已找到重要資料。我相信加瑞特對兩個嬰兒的死是逃不了干系的?？墒俏也荒芸隙ū景笗粫戏ㄍァ！?/p>

蜜西說：“我決不罷休?！?/p>

1997年7月15日，蜜西走進博安敦的辦公室，把她的事又陳述了一遍。博安敦很佩服她能記得確切的日期和細節(jié)，但有件事不解：“你為什么先去喂貓，而不直接去嬰兒室呢？”

她解釋是因為沒理由不放心孩子的父親。接著她哭了起來：“我為什么還得去讓別人信我呢？”這次見面后，博安敦將精力集中在兩個關(guān)鍵上：他必須把死因由嬰兒猝死癥改成謀殺，而且還得說服戴比與他合作以證明犯案模式。

博安敦要求重新鑒定邁可的死因。首席驗尸官約翰·斯密里克曾于1989年擔任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所一個顧問小組的成員，該小組裁定：“必須對死亡現(xiàn)場徹底調(diào)查后”，才可決定是否把嬰兒猝死癥列為死因。他根據(jù)博安敦提供的新資料，復查驗尸報告，重新鑒定死因。他注意到邁可很健康，但死亡時腦水腫（即腦腫大），這可不是嬰兒猝死癥的癥狀。

11月13日，博安敦收到了斯密里克的新裁決：“邁可·加瑞特死于因呼吸道受阻而致的窒息，可能是因遭窒悶而致。我認為邁可·加瑞特的死因是謀殺。”

博安敦為了讓他的案子更有分量，請戴比出具一份正式書面陳述。起先戴比拒絕了，但后來終于同意在1998年2月25日跟他和多米尼克見面。他們告訴戴比，加瑞特曾給他們的女嬰買了人壽保險。她哭了，很不情愿地把夫妻關(guān)系的細節(jié)說了出來。

如今死因已裁定是謀殺，博安敦手中又有了戴比簽名的陳述書，他申請拘捕令。

“我們終于做到了”

多米尼克打電話給德州阿林頓一名監(jiān)視加瑞特已久的警探，請他開車到加瑞特的家去看看。警探回電說，房子是空的，屋前放了一塊“出租”的牌子。

接下來的3天，多米尼克一直在打電話。加瑞特的信件給轉(zhuǎn)寄到德克薩斯州、俄克拉荷馬州、馬里蘭州的3個假地址。多米尼克后來根據(jù)信用卡公司的報表，得知加瑞特剛在德州一家車行把他的福特廂型車賣掉了，另外買了輛越野車。他對銷售員說，他要搬到馬里蘭州的西部去。

1998年5月13日黎明時分，警方在弗羅斯特堡市郊外逮捕了加瑞特。

4小時后，蜜西來到兒里蘭州羅克維爾縣檢察官辦公室，原以為會再聽到一些空頭承諾。

代理檢察官鮑勃·迪恩說：“加瑞特今天早上被捕了?！泵畚魅玑屩刎?，哭著說：“我們終于做到了?！?/p>

11年來她一直處于矛盾之中，一方面應該信任丈夫，另一方面又有必要弄清楚孩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答案與其說是警方偵查的結(jié)果，倒不如說是對人心審視的結(jié)果。

1999年7月29日，陪審團只花了2個小時就達成裁決：加瑞特·威爾遜對兒子邁可犯了一級謀殺罪。法官判他終身監(jiān)禁，不得假釋。加瑞特不服，提出上訴。他如今關(guān)在馬里蘭州監(jiān)獄，等待就謀殺女兒白蘭狄的罪名上庭受審。

[摘自美國《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