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發(fā)
太陽偏西
它幾乎帶來了一切,超越干凈的天空
書寫落霞的俳句。孤鶩斜飛
趕在天黑以前,點亮星星的燈盞
狂飆落地,血氣升騰
不知道它如何璀璨地落下
這一天的最后一筆
一片緋紅的顏色,在我的頭頂漫游
于寂靜中被人神往成微醺的光照
說好了早出晚歸,那濃濃的鄉(xiāng)愁伸手可及
太陽偏西。我不知道黃昏的幻境
是否會被鳥翅帶走?一千次地晚唱籬落
仿佛神諭,它似乎就要隨風 圓 寂
而新生,抵達心靈的一瞬
那時我抬起頭來,忽然感覺到
太陽悲壯的話語,到底是什么?
一枝隔年的桃花
仿佛早已存在,最初的光暈冷凝
一瓣一瓣的粉紅,拋盡過去的神色
時間太長了,一枝隔年的桃花
再也辨不清,微雨的相思和羞怯
無法不再一次潛入記憶深處
去年的這個時候,它曾綻開探詢的字句
每朵花在新的諾言之外閃爍
繽紛的淚滴,驀然進入陽光的血脈
南風走后,它真想把時光倒回去一次
許多花已經(jīng)枯萎,剩下的那些
伴隨一只蝴蝶的呼吸,它們不敢想象
接下來的事情,可能是一種孤獨
也許它們曾經(jīng)愛過,在春天的夜晚
望斷:最后的花季溫暖而安詳
但任其美麗容顏滑落,無言的感動
這時候月色清白,一身脈絡在風中簌簌
舊時的河床
河水銳減,在霜的秋天
褪變成隱秘之間一個簡單的事實
只有兩岸的榆樹,能準確記住
水中之鸕鶿在潮濕的語境中觸及的
瑟瑟的水草和那一瞬間逝去的影子
塵囂散盡,時間的灰燼碎落
漢語的石頭露出嶙峋
好似風的寒暄但我并不覺得
那一管清瘦的蒹葭白發(fā)蒼蒼
無需涉水蕩棹去年的鴨子
再次回到河床
圈點或銜接著往日的泥濘和洶涌
幾乎被風帶走。微波漸漸地
冷寂下來很多皺紋在河底出現(xiàn)
而墜落的是卵石,它們越來越圓滑
它們是水長期以來嬌慣的孩子
雖經(jīng)深深地沉潛卻不曾激進
任由記憶隱退成一片沙灘
這時我看見,一群赤足的稚子走過來
在從前,我也經(jīng)常目擊這樣的場景
追隨著腳印與源頭的血
他們的童心被洗亮,而一片蒙昧
在混沌中擰干
拷問舊時的河床:也許他們還不懂得
流年似水其實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就掬起
一束美麗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