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 鵬 顧建新
突然一天,我覺得我失去了嗅覺。
我從外面一回來,就驚慌失措地把這件不幸的事情告訴了妻子,妻子很不以為然: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嗅覺沒有有什么緊要的,只要有味覺就成。妻子邊說邊從廚房把炒好的菜遞給我,要我放到餐桌上。我雙手接過來,一股飯香味撲面而來,我使勁吸了吸鼻子,在呀,我的嗅覺還在,這不是聞著飯香了嗎?
我高興地跳了起來,大聲說:這幾天全是錯覺,全是錯覺,我聞到了飯香味。妻子從廚房出來,又端了一個炒好的菜,往飯桌上一放說:本來就好好的,你這個人一驚一乍的。
其實我這個人不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也絕不一驚一乍,實際上我失去嗅覺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只不過沒有很在意,因為最近越來越嚴重了,我才不得不趕快向妻子說明。
第二天,我去上班,開會,還向領導匯報工作,我又覺得我的嗅覺有問題,怎么可能呢,平時熟悉的領導、同事,特別是女同事的那些氣味怎么一下全沒有了呢?我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使勁揉了揉鼻子,又使勁吸了吸,確實還是什么也聞不到。怎么好好的就沒有了嗅覺呢?
我正在領導辦公室聽領導給我安排工作,我一邊聽一邊悄悄往領導跟前蹭了蹭,領導的氣味我很熟悉的。領導布置完工作,我看領導的小杯空了,忙站起來抓起領導的水杯給領導倒水,趁機使勁吸了吸鼻子,壞了,什么也沒聞到,我的嗅覺肯定出了問題,但我不敢和領導說,萬一說出去,我便是一個有殘疾的干部,下一批下崗名單肯定有我。
好不容易熬到領導說沒事了,我趕快逃也似的跑出了領導辦公室。我要抓緊時間去醫(yī)院,早治療比晚治療好。
從單位到醫(yī)院,要路過街心公園。我還沒有完全到街心公園的時候,公園里的花香味又撲鼻而來,沁人心脾,我一下被花香陶醉,便放慢了騎車的速度,慢慢體味這來自大自然的芳香。
怪了,我這是要去醫(yī)院看嗅覺方面的病,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的心里“呼”地一下更緊張了,我斷定我的嗅覺系統(tǒng)不是一般的毛病,有可能出了大問題,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一定是很嚴重的。我使勁蹬了幾下自行車,自行車馱著我飛快向醫(yī)院方向跑著。
到了醫(yī)院的掛號室,我又犯了愁,該掛五官科的號,還是要掛神經(jīng)科的號?這到底是什么病?
排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隊,終于輪到了我,我怯生生地向掛號大夫咨詢,大夫聽完就說:“你沒病,去看看對面公告欄里的公告?!比缓缶秃傲恕跋乱粋€”。
我從窗口退出來,一轉(zhuǎn)身便是公告欄,只見上面寫著:最近有許多因為嗅覺看醫(yī)生的患者,其實這不是病,主要是目前有一種椅子,只要坐上去就會丟失人味……
哦,原來我的嗅覺真的沒有病,那該死的椅子!
點評:關于“椅子”的題材,我們讀過黃孟文的《官椅》、許國江的《椅子》,都覺得有滋有味。賀鵬的《該死的椅子》,又是別一種寫法。題目是“椅子”,但小說卻一直不提這方面的事,給讀者留下懸念。小說用大量的篇幅,寫“我”的錯覺。作品緊緊扣住“我”嗅覺產(chǎn)生的錯亂,展開情節(jié):作者用了四個情節(jié)元素,形成“肯定”、“否定”兩組對比,重點則在于對錯覺的否認,為后文作了極充分的鋪墊。結尾處的陡轉(zhuǎn),出乎人們的預料,形成獨特的情節(jié)高潮。特別值得深思的是:作者點出“有一種椅子,只要坐上去就會丟失人味”,即戛然而止。小說的意蘊深藏不露,把更多的想象空間留給讀者,使言止而意無窮。
賀鵬是近年比較執(zhí)著和刻苦的青年作者,從熟悉的生活中向縱深開掘,應是他今后的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