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敏
那些小巧玲瓏的手機,在別的女人手里掏進掏出,也許還是一件頗有情趣的事,自然也給別的女人帶來過許多歡樂。但是手機到了我的手里,它就不僅是沒有絲毫情趣可言,而且還顯得是那樣無情。自然,它也不可能給我?guī)硎裁礆g樂……不,它簡直讓我苦不堪言??嗖豢把赃€要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至少,要用一種欣然的表情來遮蓋住內心的痛苦。
我手里的這個手機是我丈夫“特意”給我配的,目的是及時跟我聯(lián)系,以便對我實行“全程監(jiān)控”。他現(xiàn)在總是要拿出盡可能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對我實行“全程監(jiān)控”。
不知是何原因,今年才四十五六歲的丈夫,身體看來還是很不錯的,竟然患上陽痿已經有兩三年了。他暗中看了不少醫(yī)生,服了不少藥,也無濟于事。有時他出差在外,也會買回一些壯陽藥——也只有一兩種使他興奮了那么一下子,還沒完全進入就一泄而軟了。現(xiàn)在我在他面前說話,這個“軟”字已經成了一個最忌諱的詞。
開始的時候,我還沒有把“軟”字和他的陽痿聯(lián)系在一起,該說軟時就說軟,也就說得丈夫從暗暗地向我瞪眼睛,到公開向我大發(fā)脾氣。譬如有一次我跟兒子說“做人不能太軟弱”,丈夫就一個勁地朝我瞪眼睛,瞪得我莫名其妙,我就問他:“難道我說做人不能太軟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他還以為我在故意拿話刺激他,氣得他一個人在一邊生了好半天的悶氣。后來我又說了幾次“軟”,他就忍不住跟我大發(fā)雷霆了,說沒想到我這個人的心是這樣殘忍、冷酷,說話光往他的痛處戳。我也就恍然大悟,知道在今后的生活中,我得跟這個“軟”字繞道走了。但是說“硬”也不行,在許多場合,說“硬”也能刺激他。
但他卻不怕“刺激”我。晚上睡覺,性無能的他,反而還要緊貼著我——甚至還要抱著我,兩只手,也老是愛在我身上一些敏感的部位撫摸。他也說過,他越是生理上不能滿足自己,心理上反而越是有一種饑渴感??伤盐业男杂{動起來了,弄得我火燒火燎般的難受,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個又一個晚上,我就是這樣被折騰得恨不能尖聲號叫,發(fā)瘋發(fā)狂——最后,我總是用咬著被角默默地流淚的辦法,來澆滅自己燃燒在自己心底的痛苦烈焰。其實,最難忍受的,還是他在精神上和人格中對我的“刺激”。
原來,丈夫可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特別是有進取精神,不然他這個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的沒有任何社會背景的人,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出入市委機關大院的科級干部。也正因為他在人們眼里有了某種身份,他才特別要面子,生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讓他走不出去見不得人。他就總是處處防著我,特別怕我與別的男人有接觸。去年過三八節(jié),單位安排我們幾個女同事去逛省城,他竟然也跟我們一起去,表面上說的是他專門請假陪我過節(jié),實際上他是怕我到省城去找我的一個男同學。因為他知道,還是七八年前,那個男同學曾主動給我寫過一封信。現(xiàn)在,我的所有的男同學男同事,都成了他高度警惕的對象。連樓上樓下和對門的男鄰居,我見了也不能笑一笑——笑一笑他就認為我跟人家不正常。
有一次他竟然對我這樣說:“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這么長時間都沒跟你過一次像樣的性生活了,你難道熬得住?難道你真的就想這樣跟我安安靜靜無怨無悔地過一生?”我立刻問他:“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懷疑我在外面有了野男人?”他又急忙辯白說他不是這個意思,說他自從得了這個病,也覺得挺對不起我的,有時說著說著還會抱住我哽咽著說他活到這個份上實在沒意思了,如果我不能幫他保護做人的面子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我當然是好言安慰他,請他放心,說無論如何,我也會看在我們夫妻感情和孩子的份上,不做任何對不起他對不起這個家的事的。但他仍是要疑神疑鬼地防著我。
就連我到女同事女同學家里去玩,他也不放心,也要打電話核實核實,看我是不是真的在人家那里,而且還要我親自去接電話。要是人家家里沒裝電話,他還會借故跑去,說他順道來接我的——弄得別人都說他對待我是多么體貼、親熱,說我找的這個男人真是一個少見的好男人,我這個人的福氣真好。說得我哭笑不得,心里更是有苦說不出。由于依靠別人家的電話跟我保持“熱線聯(lián)系”總是不大方便,他便特意給我配了一個手機,并規(guī)定手機任何時候都必須開著。
只要我不在他跟前,每隔一定的時間他都會打電話給我,哪怕我在上班,他也不大放心,偶爾接電話慢了,他就會說:“剛才干什么去了?怎么過了這么長時間才接電話?”我只好說我們正在開會,我是從會議室里跑出來給他回電話的,或者說我恰好剛才上衛(wèi)生間了。老實說,接到丈夫的這種電話,我心里沒有絲毫的親切感,時間長了我甚至感到厭煩和惡心,特別是聽到他那種盤問人的口氣,對人充滿狐疑的聲音,我真想把手里的那個混賬玩藝狠狠地摔在地上!
有了手機,別人自然就要問我的電話號碼,可我只能把號碼告訴同性,而不能告訴異性,但這并不能保證手機里百分之百地就不傳來異性的聲音。前不久的一天,正在我們一家三口吃飯的時候,丈夫給我配的手機響了,我一打開,輕輕喂了一聲,里面就傳來一位男人的熱情爽朗的聲音。我的心一下子就抽緊了,丈夫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下來了。果然,接完電話丈夫就忍不住當著孩子的面盤問起我來了,我說打電話來的是一位女同學的丈夫,他打電話來是說他的妻子最近下崗了,心情不好,他請我們幾個玩得好的同學有時間過去勸勸她??伤麉s說我這是瞎編的鬼話,說肯定我跟人家有問題。這一次,我可是真的氣得把那個該死的手機重重地摔在地上。
原來總想著他原來對我還是挺好的,加上孩子學習成績一直很不錯,我也就怕把這個家拆了,幾次都想跟他離婚,可是話到嘴邊又強吞回去了?,F(xiàn)在,我可是正在很認真作著跟他離婚的思想和心理準備。
我覺得男人性無能了也許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他性無能了,就把你像防小偷一樣地緊緊防著,你在他眼里就成了一個必定要偷人的人!這種對人的精神和人格上的侮辱和摧殘,是當代的女人絕對無法長期忍受的。透過丈夫配的這個手機,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婚姻已經從無性走向了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