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甫
遇見這枚釘子
銹跡斑斑
陷入大樹深處
不掙扎不呼號
會不會隨大樹升高?
抵近鳥巢的海拔
把長久的深入保持久長
借四季的風(fēng)沙掩住朽腐
而一棵樹
一棵被動站立的樹
被一只持釘?shù)拇笫肘C挾持
被一只黑色鋃頭橫向捶擊
進(jìn)入一絲不掛的疼痛空間
一生的姿勢就是受難的姿勢
誰能從千百只手中
找出最初握柄的罪惡
把黑釘?shù)南萑霃奶弁粗邪纬?/p>
把凝固的罪惡重新回爐鍛打
鑄成另一種樸實(shí)的金屬
這個血色漫布的黃昏
我注定遭遇這枚黑色的釘子
用久久的注視和它對峙
有四分鐘我停下來
伸手去觸摸
純粹的尖銳從指縫間穿過
如火中取栗
手指在夕光中燃燒
目光鋒利猶如楔子
打在人類的傷痂之上
意念的錘子在五米之內(nèi)
步步逼近人類
城市拐角處有群賣藝的盲人
是不是盲人阿炳的后代?
一把輕巧破舊的二胡
拉出一條比什么都憂傷的溪水和
一彎比什么都瘦弱的月亮
靦腆地靠近城市
然后相互安慰
最溫柔的部分正是
從低泣的弦上開始
被一千遍撫摸、彈奏
時時被汽笛遮住
即使被汽笛遮住的時候
盲藝人仍從容不迫、安之若素
如同那彎瘦月久久不肯
離開那彎憂傷的溪水
盲藝人的心情被
絲綢般的流水接納、裹住
被一彎殘?jiān)碌偷驼樟?/p>
最后是硬幣擊打瓷質(zhì)的音響
寥寥落落,比二胡聲更清越
比溪水更容易受驚嚇、疼痛
今夜,大霧籠罩街頭
我清醒感覺:饑餓
將輕輕掠走音樂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