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鳳
不知道堂堂怎么就變成了花癡。
跟其他人一樣,談談戀愛上上班怎么就成了花癡了呢?真不明白。
她跟江麓談戀愛的時候,她才22歲。跟他分手后她就成了花癡。
江麓認識堂堂的時候已經28歲,談過很多很多次戀愛,當然是相對于堂堂來說的,假設他從18歲開始戀愛,那么戀愛對象的更換頻率是1到1.5年一個。其中他和他的第一個女朋友一起生活了3年,分手后他開始打游擊,直到遇到堂堂。他發(fā)現他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女人,也從不曾試圖去了解女人。女人,堂堂一樣的女人,被他頂禮膜拜。
他遇到堂堂,堂堂剛剛大學畢業(yè),在一家小公司當小前臺接待。笑得那么甜,天真得讓她媽媽擔心。堂堂自認為有很成熟的想法,她不想生孩子。大概你開始笑了吧,認為堂堂真是天真得不得了。
那天江麓去她公司辦事,請她通報。她領他進去的時候,很自然地回頭一笑,他就被雷劈了,差一點失態(tài)。很奇怪,他,一個十幾歲就出來跑江湖的王老五,被一個小姑娘輕松宰割了。
年輕清高的堂堂又為什么要跟老油條江麓玩游戲呢?“管他媽的!”她小聲粗野地嘀咕。他愛她,如果她也愛他的話,結構也可以,當然前提是不生小孩,不結婚的話反正她還小,多的是機會,他談了那么多戀愛,多她一個算什么,玩他又怎樣?他怎么好意思找她要青春損失費?這就是堂堂的心態(tài),反正她不想當處女了,很不健康,是不是?
不過,老手就是老手,那天江麓很鎮(zhèn)定地辦好了事情,給堂堂的老板帶來一大筆生意。他做好了長線作戰(zhàn)的準備,不知道是不是經驗,他認為單刀直入這盤搞不定。他決定要給她留一個好印象。老板送他出來,他不忘對堂堂紳士地點頭,得體得不像他。經過短暫的驚心動魄,他的心十分平靜,他知道他們的日子很長很久,有多長多久呢?是堂堂想不到的江麓想要的但暫時沒有想到的天長地久。
但他第一次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他還是緊張得說不出話,第一次看電影他也不敢拉她的手,看了好多次電影,她才主動要求把腦袋放在他肩上,他的心臟竟然狂跳起來。之后他才大膽起來,親她,把她弄上了床,快得讓他有點失望和害,1、6,因為太容易了。他怕她生性浪蕩,怕自己愛錯了??墒?,她是處女?!八翘幣?!”他本不在意,可她竟然是。怎么回事?他懵了。
他決定要研究一下這個女人,怎么做呢,一下班就回家對著她,當然并不讓她知道他的別有用心。他發(fā)現對她好一點,她就不在乎他;對她壞一點,她就粘他得不得了。他取消很多應酬,為了回家呆在她身邊,多發(fā)現一點她的小動作,雖然裝作一本正經不解風情的樣子,心里還是很享受的。他情到深處曾情不自禁向她求婚,卻被她打個哈哈逼了回去。他有點害怕,覺得自己居然知道“要臉”,以往,他根本不知道跟女人打交道會需要“臉”,他第一次在男人和女人的關系中看到自尊心的位置。從此他變得十分謹慎,可是還是時不時地提起,慢慢地她也有些心動了,從來沒有人跟她說想跟她結婚。那些在大學里追她追得撲天搶地的家伙們也沒有說過。
于是堂堂說出她不想生小孩。說的時候樣子堅定不移,不容說服和商量。這話把江麓又給弄失聲了好幾天,曾經有不下三個女人要求跟他生個孩子好結婚,現在情況恰恰相反,結婚好辦但是堅決不要孩子?!皼]事,只要結了婚,孩子總會有的。”江麓咬咬牙,我才不信你堂堂就沒半點慈母心。
既然開始談婚論嫁了,那么雙方父母是不是該粉墨登場了呢?
江媽媽一聽到兒子要帶女朋友回家,那個高興勁兒別提了??吹教锰酶敲奸_眼笑。淡妝素裹的堂堂細腰大屁股,圓臉黑發(fā),一雙天真的大眼睛,一張抹蜜的小嘴兒,討喜得不得了。江媽媽當場就認定了這個媳婦兒。多不容易啊,兒子奔三的人了,第一次正經帶個正經女孩來家。在她的心里反復強調著這個“正經”,無數免費的眼線和探子總是向她提供兒子與一個(誰知道是哪一個)煙視媚行的女子一塌糊涂的關系,“煙視媚行”?她聽都沒有聽過這字眼,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看都知道不喜歡。兒子現在帶堂堂回來,想必是收心了口巴?
“好好!”江媽媽說?!昂煤谩!苯瓔寢屢彩且粋€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說的人,整晚她都這么說話。弄得堂堂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丶业穆飞纤皇滞熘?,一邊古靈精怪地說:“你媽真好玩,我們什么時候再來看她?”江麓心里多少對媽媽有點歉疚。10多歲離家上學便很少在家,他自己的家搬來搬去,有時候做夢夢到累得筋疲力盡拖著外套回家,回到家父母都已經搬走人去樓空,從這樣的夢中醒來,他便再也睡不著了。堂堂這樣說,雖然有點孩子氣想看笑話,想被人寵愛,可是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很溫暖的感覺,在他心里第一次出現耕耘和收獲的概念,第一次想到了回報。不禁伸手用力攬住她的肩膀。
他們本來可以很幸福,成熟的老油條男人和不安分的小女人??墒峭屡c愿違,整個事情最傷心的會不會是江媽媽呢?江麓未必知道自己的愛有多深,未必不能忍受孤單和寂寞,可是江媽媽,當她看到江麓“永失我愛”,會作何感想?
分手后,堂堂繼續(xù)做小前臺接待,過了兩天就沒事了,而且短時間內不想再戀愛。戀愛,還是有很多東西令她失望,快樂是短暫的??雌剖朗碌乃谷欢加悬c模糊了,好了,愛也戀了,處女也不是了,該體驗的婚姻生活又用同居的方式體驗了,就差不曾生孩子和變老。她第一次不夠天真地察覺到人生的無趣,還有無處不在的謊言。她想,我要自己呆著,我要一個人好好呆著。
可是,有什么東西蒙住了眼睛?她不知道,不管多不在意,和一個男人的關系結束,女人始終是會受到傷害的。
堂堂請假回家了,她家在鄉(xiāng)下,媽媽是個知書達理的老太太。媽媽坐在家門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她不曉得為什么眼淚就在眼睛里打滾。這之后,她的眼里總是淚光閃閃,于是用她放肆的笑來掩飾自己的無助?!皨寢專孟肽惆??!彼е鴭寢專褱I水擦在媽媽已經耷拉下來的胸部。媽媽要是知道她在外面跟人同居非立馬駕鶴西去不可,她想。媽媽捧起她的臉,她開始放肆地笑。媽媽心似明鏡,堂堂的眼睛說明了一切。飛倦了的鳥兒總是要回巢的。媽媽,你能撫慰我受傷的心嗎?
堂堂走在一望無邊的菜花地和麥田里,三月的陽光,甜蜜的空氣。有時候很早起床,坐在階沿上穿鞋,穿著穿著,思緒便飛得很遠很遠,怎么越活越糊涂呢?不知道什么時候媽媽走過來接過她手里的鞋帶幫她系上,埋怨她道:“這幾天早出晚歸去哪了?走小路就不要穿白鞋,你看全是泥。”媽媽的嗔怪竟讓她很受用,她望著母親花白的頭頂,厚厚的背,覺得那么踏實。她摸摸媽媽的頭,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慈祥的神色。“媽媽?!彼谛睦锬?。她想,我能永遠陪伴她嗎?
“早點回來?!眿寢屨f。堂堂說:“我不走遠,轉轉就回來?!鄙现袑W的時候,堂堂最貪玩,媽媽總是追出來問:“去哪兒?”堂堂說:“不去哪兒。”從不正面回答。她一定是一個令人擔心的孩子。她想。堂堂轉回來,媽媽正在刷堂堂扔在臺階上的拖鞋?!皨寢?,我不出去上班了,我回來天天給你做飯,可以嗎?”媽媽沒有說話。堂堂透過櫻桃樹、桃花樹的枝椏,望著媽媽。“你是我女兒。”堂堂笑了,轉身走出院門。
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小時候她以為世界只有這么一點點大。她已經是孤單傲立的小孔雀,宛如閑云野鶴游走在簡單純潔的少年時光。
走在齊胸高的菜花地里,偶爾躲避一條土狗,讓她回味到了幼年生活的單純和快樂,走著走著,忍不住要笑起來。人只能越來越復雜,不會越來越簡單。農村生活她唯一不適應的就是那些狗,兇殘猙獰的和乖巧伶俐的她全都不適應??墒沁@有什么關系?迎面來了一個老農夫,騎著老式加大的自行車,“鈴鐺不響全身響”那種。堂堂臉上流露出微笑。老人的褲腿高高挽起,露出結實精瘦黝黑的小腿,像青銅器。腳上穿著黑布鞋。不用想,草帽底下的一定是一顆光頭,他是常常頂著正午陽光在地里干活的農人,堂堂小時候常??吹竭@樣的農人,堂堂的爺爺就是這種農人,爺爺已經不在了,爺爺和堂堂不親密,爺爺死的時候堂堂都沒有哭,但是堂堂知道,爺爺是愛她的,口袋里始終有一顆糖便是最好的證明,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她的眼淚沒有為爺爺流過一滴。像青銅器的老人騎著破車,呼嘯而過,唱著她聽不懂的戲。這個老人讓堂堂想起了爺爺。
太陽落山了,微風吹過菜花地,濃郁沉悶的香味抵著堂堂的鼻子,令人昏昏欲睡。堂堂脫了鞋子把腳伸到田邊的水渠里,冰冰涼涼,一坐就不知坐到了什么時候,如夢方醒,才提著鞋子踩著泥巴小路回家去,口里念著“天那么高那么藍”,也不管路會不會硌到腳。
回來之后見到了幼年的玩伴,個個都長大成人,很多還結了婚,有的還生兒育女。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膽怯,平凡就是偉大,他們怎么那么勇敢,敢給不確定的未來承諾?愛情呢?那到底是什么?什么人才能擁有?我們孜孜以求的到底是什么?
是堂堂說要和江麓分手。堂堂沒有得到江麓的挽留,江麓尊重了她的選擇,他第一次尊重女人的選擇,她的離開令他很難過。他甚至得出了自己會一直漂泊的結論。她以為忘卻會很輕易,她和他在一起最初的理由就是不想當處女了,第一次接吻她睜著眼睛看他,沒有意想的心跳和甜蜜。第一次做愛只有撕裂的痛,完事后也沒有像所有的處女那樣哭泣,而是內心空空蕩蕩地與江麓探詢的眼睛對視。江麓說:“完了,從少女變成少婦了。”堂堂干澀地笑。江麓又說:“你得對我負責?!碧锰脡焊鶅壕蜎]想過要江麓對她負責,她又怎么對他負責?她只需要對自己負責,誰也對別人負不了責。
“你看你多自私嘛,多沒有責任感嘛?!苯纯粗锰霉〗碜哌M浴室。他想,一個女孩愿意委身于他,而且還是個處女,那就跑不掉了。
堂堂如果留在城市,馬上找個更帥更年輕的重新開始,也許就對了,也可以跟江麓和好。也許她做了錯誤的選擇,也許她根本就不該離開江麓,可是如果他真的愛她,為什么不挽留她?
堂堂提著鞋子回家,聽到有人叫她的小名“辣丁兒”。她小時候出了名的美貌和冷傲。辣丁兒是一種蜇人的魚。
她的變化很大,染過的頭發(fā)還沒有褪色,耳朵上打了三個洞,少女肥早退卻了??墒撬€是叫她“辣丁兒”,親切得不行。來者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意,堂堂的煩惱一下子全都不見了,那是梁涼,班上最小的男生。她走上去拉著他的手尖叫著在原地跳上跳下?!拔覀円郧翱蓻]有這么熟過?!绷簺稣f?!澳氵€記著呢?小孩兒懂什么?。 碧锰觅嚻さ卣f。兩人一道往前走?!昂煤茫惶岵惶?。”梁涼笑著說。梁涼那么小,挺小的時候受人攛掇來向她表白,他在放學路上攔著她,引來不少人圍觀,兩個漂亮的人,堂堂偏不懂事,粱涼喜歡的話還沒說完,她木著臉走開了,把梁涼扔在那里,之后她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她從沒有感覺到歉疚。
小孩兒最記仇了,好在他們都長大?!拔乙Y婚了。”梁涼說。“真的?”堂堂也不知道為什么特別為他高興,“你比我還小。應該24,太早婚了,我還以為你會等我呢!”梁涼最近因為結婚的事已經不知被人洗腦多少次,這完全無關痛癢。他們邊走邊談。
“如果你心里有我的話,嫁不掉我包你做二奶?!绷粵稣f。
“你就報仇吧你。”堂堂一點都不生氣。
“說真的,你來吧,很多同學都要來,你難得回來,大家聚一聚?!?/p>
“在哪兒?”
“在家辦?!?/p>
“你家地方倒是夠大的,新娘子不嫌土?”
梁涼已經是個標準的白領,在一家大公司,回來之后媽媽跟堂堂說過。
“她覺得挺新鮮,勁兒大著呢。我爸說這樣熱鬧,
不過挺費事的。”梁涼已經掏出煙來,“可以抽嗎?”
堂堂點頭。拿過打火機:“我給你點,算賠禮道歉,你說小時候怎么那么不懂事啊?現在想起來都不好意思?!?/p>
“別說,我可恨著你呢?!?/p>
堂堂給梁涼點煙:“都結婚了,大人了,長進了,還記著這些,就不要那么小家子氣了,嗯?”
“就是就是?!绷簺隹诒抢锿瑫r噴著煙,“要命著呢,我娶她不如說我嫁她,什么都不準,抽煙打牌都不準,趁著結婚還可以過過煙癮?!?/p>
“不見得吧,”堂堂偷眼看他,“挺甜蜜的嘛?!?/p>
梁涼笑了。“怎么說呢,人總要結婚生子的。緣分到了口巴。”
放學人潮中,一張受人慫恿憋足了勁的孩子的臉,已經長成了成熟男子堅毅剛強的臉,少時的稚嫩和羞澀已演化成沉穩(wěn)和責任。他曾經真的愛過,或者喜歡過她嗎?
“梁涼,”10年多來,她第一次說他的名字,如此陌生,陌生得雙唇輕啟,不識其聲,“你那會兒,真的喜歡過我嗎?”
梁涼轉身望著堂堂,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的傷,從那淚光閃閃的眼睛。
“不知道?!彼f。氣氛突然不對了?!翱赡芟矚g過吧,不然不會去找你?!?/p>
“為什么后來又不喜歡了呢?”
梁涼錯愕地睜大眼睛。
“一個人一輩子能愛多少次?”
“這……很難說……你從來沒有愛過嗎?”
堂堂搖頭,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愛,跟江麓是愛嗎?為什么自己的心那么冷漠。
“再見?!碧锰每吹剿麄兓丶业穆返搅朔植砜?,她絕對沒有想挽回他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那些愛她的人后來是怎么變心的,或者他們有沒有真的愛過,她想知道什么是愛。
“再見?!绷簺鲇行├仟N地逃跑了。
看到了嗎,堂堂已經有花癡的先兆。
婚禮當天梁涼家賓朋滿座,院子里的桃花還沒有謝。微風吹過,花瓣飄落在酒席間,新郎新娘穿著火紅的唐裝,堂堂差一點誤以為時空穿梭,夢回前生了。
席間挨著初中的同桌許謙坐在一起。唧唧呱呱說了幾句就開始胡說。
“辣丁兒:你什么時候結婚呢?”
“什么時候說要結婚了?”
“別跟我說你還是處女!”許謙的嘴原來可沒有這么賤。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人是怎么變的?他以前追她追得那么低聲下氣,怎么現在就不喜歡她了呢?
“你以前喜歡我是真的嗎?”
坐在他旁邊的女友瞪圓了眼睛,望著堂堂。許謙立馬收聲了??墒翘锰脹]打算放過他,她的眼睛里有了眼淚,她希望有個人能站出來告訴她,有愛情,至死不渝的愛情,可是為什么她只看見輕易放棄和玩世不恭的臉?
“你說啊,為什么追我?”
許謙很快離席而去,席上留下的人全都認為堂堂不正常,都莫名其妙地望著她。
她開始搜尋新目標。
晚上鬧完洞房,堂堂已經喝了不少酒,她想起一個笑話,公司里那些同事,總在別人的婚禮上“喝喝喝”,個個酩酊大醉,不知道為什么別人結婚,他們那么高興。
堂堂提著高跟鞋搖搖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口里念念有詞?!懊髟滤砷g照,清泉石上流”、“天那么高,那么藍”、“疑是瑤臺鏡,飛在碧云端”……突然有人扶住了她,摁開手機給她照亮。
“是你?”
“是我?!?/p>
堂堂酒醒了一半,很多人像花蝴蝶,可他是蜜蜂??偰敲茨徽Z。她脾氣不好,做不了數學題總發(fā)脾氣,他什么都不說,看著她,等她重新拿起草稿紙,深吸一口氣,才不失時機地遞上有提示的紙條。他們的關系是最曖昧的。他們那個實驗班出了不少能人,他是他們中走得最遠的,去了南京,還在讀書。
“是我,李學明。每次回來,從來沒有見過你?!?/p>
“你跟梁涼最鐵了?!?/p>
“他比我小,從小沒少跟著我捉魚摸蝦?!?/p>
堂堂一下子來了精神。她也是捉蜻蜓逮天牛打桑果煮竹筒飯的好把式。
“小時候為那些事沒少挨打?!碧锰谜f,“現在穿這樣的勞什子根本沒法跑?!碧锰冒研优e起來,細尖鞋頭,細長跟兒。
李學明看著她纖細的腿在手機的藍光中越發(fā)纖弱,心里一點一點疼。走到前面把背彎了下去,堂堂也不考慮,趴了上去。他們穿過麥田,聽著風聲。
“學明,你真的喜歡過我嗎?”堂堂也不放過他。
“我沒說過喜歡你?!崩顚W明不想聽她這樣問,因為他已經親自聽到她問了兩三個人,他不希望這樣對待他,對待不愛的人那樣對他。沮喪慢慢爬上心頭。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么樣?”
李學明無語。
“非要臉紅心跳,非要天天抱在一起睡覺,否則就不行嗎?”
李學明的心揪著揪著,他不在的時候是什么傷害了她?他還有點懊惱,他本該一直在她身邊等她長大了,每晚在他身邊甜甜入睡,醒來的時候絕對有陽光從窗戶越入,他的女神,本來他可以給她這樣的生活。至少在他少年時代愛戀中,她占去了所有位置,他的心里早已痛哭失聲。
“為什么我沒有感覺?為什么我的心從來不跳?”
李學明不說話。
“你說呀,你說呀——”
堂堂的臉緊貼在李學明臉上,淚水順著他們的臉頰輕輕滑落。
“為什么我離他那么近卻沒有感覺?”
她提到的他是誰,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本來的那一點希望終于破滅。他早該知道,他給她講數學題,她從來沒有特別的表示,最多微笑著說一句謝謝。那已經很奢侈了。記憶里的微笑,足夠了。李學明想,學業(yè)未畢,其他的還是別想了,順其自然吧……
梁涼的婚禮結束之后,四處尋找真愛的堂堂就成了遠近聞名的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