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懷仁
我正在圖書館閱覽室里埋頭看報——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抬起頭,只見身旁站著一位年近60、不認識的婦人。我想,興許是我神經出岔吧,根本沒人喊我,我立馬陷入窘境。而后,又埋頭看報。
這時,那婦人說:“我喊你呢!”我抬頭又望她一眼,依舊不得要領。但我想,她準是有什么事吧?閱覽室里不能喧嘩,我便放下手中的報紙,示意她往外走。
我邊走邊在大腦信息庫里檢索著她是誰:同學、遠親、同事?或者工作中打過交道的人?我實在無法把她歸入上述任何一類。
我倆一同走到室外的草地旁。她問:“退休后,過得好嗎?”我說:“還可以吧!”旋即,我問她:“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她說:“當然知道,我還常讀你寫的文章!”
我心里很納悶。忙說:“不好意思,我不記得我們何時打過交道!”她忍不住笑了:“盡管我們只見過兩面,但我對你還是有印象的。因為,你很樸實,如果你稍圓滑一點的話,沒準我們會成一家!”
我又一次陷入窘境:真有其事嗎?
這時,她說:“你回想一下,1967年夏天,你到過一個叫鄭云的姑娘家相親嗎?”
說到相親的事,我終于從久遠的記憶里打撈出她的影子。那時,她還是個在省城某中專學校畢業(yè)待分配的學生,經鄰里介紹,我曾去她家與她見面。那時,我雖工作,但月薪才30多元。她母親提出:每月要我接濟她家10元錢,而我因家中兄妹多,要管家,根本無力擠出錢去關照她家。于是,便直言相告。于是,我們的事便沒有下文。我們的接觸就那么短暫,如同上商店,見到一件合意的衣服,又掏不出錢買那樣,買不成,就沒再去想那衣服。盡管后來我得知她畢業(yè)后分在鄰縣電機廠工作,之后成了家,但我并未去探究。因家庭經濟的原因,我30歲過后才結婚。
想到這里,我說:“你說的事果真有過,只是年代久遠,記不得了!”她說:“我可是記住了你的,因為我覺得你這人樸實,明知我們不可能成為那種朋友,你還為我找回省城的車,并送我走?!?/p>
我說:“當時我沒去想我們能否成朋友,至于找輛便車,我在運輸單位,并不難。”她說:“就為這,我記住了你,并一直關注你,加上你常發(fā)表文章,我常讀!”
我說:“謝謝你記住了我,謝謝你常讀我的文章??赡阒牢覟槭裁磳懳恼聠?”
她說:“不知道。”
我說:“當年,我收入太低,就為每月拿不出10元錢給你家,而使我們無緣相處,就為這,我才發(fā)奮讀書、寫作,想用文章?lián)Q錢,以便走出窘境?!?/p>
她說:“只怪那時你我家境都不好!”
我說:“其實,窘境無處不在,方才我就沒認出你來?!?/p>
她說:“現(xiàn)在認出來也不遲,有空到家里坐!我住在陽光小區(qū)湖光里38號?!?/p>
我說:“一定登門拜訪?!?/p>
她說:“記住我的住址了嗎?”我說:“陽光小區(qū)湖光里38號?!?/p>
與她道別后,我才猛地想到她住在別墅區(qū),我立馬又陷入窘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