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德

列車徐徐地進了宣城站，旅客們排著隊有序地上車。這時，幾個車門前，都有一個很特別的乘客，夾在人群中上了車。他們中間，有一個個頭很高，戴著頂舊禮帽，但卻是個瘸子，只有一條獨腿；有一個腰寬膀圓，虎背熊腰，但卻只有一只手，是個獨臂；還有一個一表人才，西裝革履，可惜，卻只剩一只眼睛，是個獨眼。這三個人雖然是從不同的車門上的車，但上車后，卻推推搡搡跌跌撞撞著，漸漸地進了同一節(jié)車廂。

一聲汽笛，列車繼續(xù)前行。

這時，獨眼干咳幾聲站了起來，“各位旅客，大家好，我們哥幾個，搶過劫，打過架，坐過牢，勞過教——”見大家被他的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駭”出了一臉的恐懼，他得意地一笑，繼續(xù)說。“不過，請大家放心，我們今天一不打，二不搶，要靠賣藝來賺錢，請大家捧捧場?！豹氀塾诸D了一下?！暗任覀儽硌萃炅?，各位給個賞錢就成，10元不多，5元不少，不過，各位聽了，不要裝著睡覺沒聽到。”

他前面一說完，后面獨腿便支著拐杖站了起來，前后左右地鞠了個躬，然后，又拱了拱手，“在下唱得不好，請多包涵?！闭f完，扯起嗓子，唱起了《山路十八彎》?？赡钦{(diào)，哪是調(diào)，那腔，哪是腔，唱得就像那歌名，跑了十八個彎，聽得叫人汗毛直豎，牙板發(fā)緊。

好不容易一曲完了，獨臂接著又站了起來，也是四下拱了拱手，所不同的是，他只有一只手，因而那拱的姿勢很滑稽，引得幾個不懂事的小孩“吃吃”地笑了起來。然后，張開嘴說：“下面，我來給大家表演一段快板吧?！闭f完，從屁股后頭還真的抽出了一塊竹板，“嘀嘀”“嗒嗒”地打了起來。只是，他打的那板，卻簡直是三歲小孩打著玩兒的，根本就沒有那快板的味。聽得叫人胃里的酸水直往上冒。但看著他們?nèi)齻€人的德性，除了那幾個不懂事的小孩笑幾聲外，其他的，沒有一個敢吱聲說句什么。

獨臂“演”完后，獨腿便又抱了抱拳，四下里拱了拱，說：“現(xiàn)在，請大家給個賞錢吧，賞過了，我再給大家表演，來個壓軸的?！闭f完，獨臂和獨眼便從座位上拿了頂獨腿原先戴在頭上的舊禮帽，從前往后，收起“賞”來；而獨腿，卻從屁股兜里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拿起一個蘋果，有一塊沒一塊地削了起來，但眼睛卻盯著獨臂和獨眼他們。

第一位挨“賞”的旅客是個中年人，二話沒說，掏了10元，放進了獨臂伸過來的帽子里。第一個開了頭，下面，就順暢多了，盡管一個個都憋著氣瞪著眼一臉的怒容，可是，沒人敢說。眼看著這一節(jié)車廂就要搜完了，可是，那倒數(shù)兩排的兩個人，卻給他們帶來了麻煩。一個是倒數(shù)第一排的，座位上就一位長者，頭上戴著一頂禮帽，眼上戴著一架墨鏡，耳朵上還戴著一副助聽器，白髯飄飄，坐在那不動不搖，不驚不詫，一手揣在懷里，一手插在袋里，一臉的漠然；另一個，是倒數(shù)第二排靠外坐著的，是個中年人，略略有點發(fā)胖，剃著短發(fā)，他干脆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趴在桌上，睡了。坐在短發(fā)里邊的，是一個女孩，約十八九歲，估計是個學生，她一會兒望望獨臂他們，一會兒又望望身邊睡著的短發(fā)，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獨臂先是用帽沿碰了碰短發(fā)，短發(fā)沒反應。獨眼便走上前來，用手撥了撥他的頭，邊撥邊說：“嘿，嘿，哥兒們，到你了?！闭l知，短發(fā)卻突然一抬頭，睜著一雙憤怒的眼睛，冷不防，抬起一腳，將獨眼一下踹了個倒栽蔥，趴在了過道里，同時，又反手一撥，將獨臂一下推出了好幾尺，一屁股跌坐在那長者的腳邊；并且大聲疾呼：“旅客們，這是劫匪，一起動手，抓啊!”可是，除了坐在后面的那位長者外，其他的旅客均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覷；有幾個年輕點的想站起來，但見別人沒動，想想又坐了回去。這突然的變故，起始，獨腿他們還真有點“惶”然。但見這陣勢，獨腿明白了，沒人會出頭的，于是，兇狠地瞪視了一圈車廂，然后擠上前來，舉起拐杖，就向短發(fā)打去。短發(fā)一閃身，那拐杖竟變成了打向后面的長者。乘客們不禁一聲驚叫：“快躲開?！笨墒牵情L者卻不慌不亂不急不忙地一伸左手，抓住了正劈向他的拐杖，然后往懷里一帶，另一只右手乘勢便伸了出來就要摑獨腿的耳光。但就在這一瞬，奇跡發(fā)生了。短發(fā)突然一伸手，卻不是去抓獨腿，而是反扣了那長者捆向獨腿的手腕，獨腿竟借著長者將他往懷里帶的巧勁，順勢也一把扣住了他的另一只手，那個跌坐在地上的獨眼，卻一下抱住了長者的雙腿。與此同時，獨臂迅速起身，撲過去，用膝頂住了長者的胸，用手摁住了他的頭。而那個學生女孩，則也跳將起來，越過座椅，從后面一手勒了他脖子，一手一下扯了那長者的胡須。于是，旅客們剛才驚愕張開的嘴還沒來得及合上，便又發(fā)出了一陣驚嘆——那個胡須是假的。這時，獨眼調(diào)整好身姿，從長者腳下開始向上搜查，一會兒，便從他身上繳下了兩把手槍，接著又“嘶”地一下，撕開他的上衣，小心地解下了捆在他腰上的兩顆揭了蓋的手榴彈。

原來，這名假冒的長者，竟是前不久震驚全國的特大持槍搶劫殺人犯，警察幾次拘捕，均被他狡猾地逃脫了。昨晚，宣城警方接到命令：逃犯已乘上列車，正向南方逃竄，他不僅身上有槍，而且貼身還藏有爆炸物，由于顧及群眾的安全，特警幾次行動都失敗了，因此要求宣城警方周密部署，力爭“智取”，并告知了逃犯的化裝特征以及具體位置。接到命令后，宣城警方馬上召開“諸葛亮會”，商討“智取”方案，最后，確定了由局長親自出馬，帶領(lǐng)“三獨”和一名實習生“警花”，來完成這個任務；至于“三獨”，不用說，全都是警察；其中除了“獨眼”是真的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中被歹徒刺傷了一只眼外，另外兩位，則是為便于行動而假扮的。為了麻痹敵人，局長早在前方車站就帶著警花分別上了車，并選好了坐在逃犯對面的座位。待到宣城站時，“三獨”才上，并表演了上面一段“賣藝”場景。

將逃犯銬好押走后，局長這才轉(zhuǎn)過身來，向乘客表示歉意，說：“讓大家受驚了。剛才的錢，等一會由乘警還給大家?！币痪湓挘f得大家都低了頭。局長見此，笑了笑說：“我知道大家此時的心情，但我相信，下次再遇歹徒，你們一定會挺身而出，勇敢上前，共同打擊犯罪!”話音一落，車廂內(nèi)立即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責編／方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