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

上初二了，看著身邊的女同學一個個“昂首挺胸”，我心里便不是滋味。已經15歲了，我的乳房還像核桃那么大。我急急地問媽媽，媽媽說，別著急，媽媽小時候和你一樣。慢半拍的。到時候，會后來居上的。

晚上，看同學們神神秘秘地洗著自己的胸衣。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有同學笑說：還是太平公主好哇。你看，人家悠閑地下榻了。我們卻還在這里賣苦力。我沒理她們，這樣的話，我可聽得太多了。

躲在被子里，我悄悄地做按摩，聽說，按摩可以促進發(fā)育的。有時我想，我要有一雙神手就好，一下子就能按出我的驕傲、自信與風采，看不讓她們自慚形穢。

有時，我是乎有心理毛病，一看到同學們晾在衣架上的文胸，我就氣憤，那次，我還走到衣架旁，啐了幾口唾沫。

暑假里，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東西在里面，別人又不知道。不如像媽媽塞被絮進入被套一樣，給我的胸脯“吃”點什么，不就飽了。

我得意起來，慌慌忙忙找來了一小團棉花，躲到衛(wèi)生間，塞在小背心里。但是，小背心松松垮垮的，固定不了棉團。我又上街偷偷買了一個成人用的兩點式文胸，回家一試，又大了。害得我氣喘吁吁跑到那家店子，換了一個最小號的，聽說是叫A杯。

漸漸地，我在文胸里加的東西多了起來，我的自信也慢慢地增強了。

終于熬到頭了。我的“太平公主”時代。

再上學時，我又有些擔心?？隙ㄒ姷侥敲炊嗍煜さ拿婵祝麄兊哪抗鈺粫┩肝覇伪〉囊律溃M入我的胸膛呢？

當時，坐在我前面的一個男生，記得他叫小豐。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我怕別人知道了秘密，無心上課，也可能是他的頭發(fā)吸引了我。我總是呆呆地看著他。他上課時不時用手捋著他的烏黑得冒油的帶著清香清香薄荷味的頭發(fā)。我覺得那動作真的很好看。他的成績很好。我卻一塌糊涂，老師叫同學們“一幫一”，他主動回過頭，我?guī)湍?，好嗎！我捂著發(fā)燙的臉，點點頭。

那天晚自習，他回頭，教我一道平面幾何題。我聽著聽著，覺得一嗅到他的薄荷味，我就會了。晚上睡覺時，我懷揣著一枝筆，那是他給我輔導時用過的，還留有那種薄荷香味。一時間，我的被子里彌漫了一股股清香，我仿佛飄到一片原野上，那里密密麻麻地種滿了翠綠翠綠的薄荷。一顆顆露珠，晶瑩晶瑩的輕輕滾動在葉片的懷里，任葉片撫摸著。我肆無忌憚地在原野上奔跑。如同葉片懷里的露珠。

我有些擔心我的秘密被他知道，他輔導我時，我總是雙手抱胸，他說，你這樣子很好看。

那天上體育課，小豐組織一場球賽，還是男女混合。我呆呆站在一邊。他跑過來，一把拉上我，去吧！我驚慌地擺擺手。嚇出了一身的汗。

看著他渴望的眼神，我還是上去了。說起來是打球，其實，我是球，在操場上滾來滾去。半天球都沒摸著。

散場了，他沒有走。慢慢地，他說：你是不是不會，我來教你吧。他的手伸過來，我的兩個指頭被他牽著。他溫熱的指頭如同電流一般一直鉆到我的心尖。

我怕我的秘密泄露，使勁一擺手，迅速轉身，拔腿就跑。可能是用力過大，我的天，我的小棉球還是掉了下來，那時我穿的文胸是一件剛買的，有些大，正準備換的。

他和我一樣呆若木雞。我醒過來時，哇的一聲哭了。抓起地上的小棉球，跑回寢室。

我不想上學了?；氐郊摇Ｄ翘鞁寢屨f，我去學校探聽了一下，別人不知道。小豐說你感冒了，幫你請了假。你還是去吧！

我顫巍巍地去了。不敢看小豐和同學們。兩個月后，卻平安無事。小豐見了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我很感動。

那天晚自習后，我把一張紙條遞給他時，被班長發(fā)現了，紙條上寫著：你真好！那事，請繼續(xù)保密，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紙條到了老師那里。老師說，“那事”是什么？小豐不說，我也不說。后來，老師在班會上講，同學們要集中精力學習，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只能做那個階段的事情。同學們的目光一瞬間投向了我們。小豐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會后，我找老師辯解過，不關小豐的事，老師卻不聽。

小豐對我還是一如既往。我則在感動與自責中度過了初中最后的時光。

畢業(yè)后，一直沒見到小豐，那個為我保守秘密的有著好看頭發(fā)帶著薄荷清香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