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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是怎樣下山的

2004-05-07 21:51:16繆益鵬
長江文藝 2004年5期
關鍵詞:猴哥大頭大寶

繆益鵬

在我記憶里,來富是過去富人家用來給狗取的名字,但我不知道我垸下的二叔為什么要為他的兒子取這么個粗俗的名字。來富是我的堂哥,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一起砍柴,一起掏秧雞蛋,一起爬垸前那棵大楓樹,來富的腿就是那次爬大楓樹為我捉八哥時摔斷的。還沒等來富的腿好,我就被招工出去了,后來,我又上了大學,進城參加了工作,來富呢,做了裁縫。

我很少回老家,我的父母親都住在城里,老家在我的記憶里,已被長長的日子沖洗成一張灰蒙蒙的紙了,十分的淡,十分的模糊。這天夜里,我接到老家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的,結結巴巴的。喂--,電話里頭把鵬伢的鵬字念成婆字了。你記不記得我,我是來富,就是那次爬大楓樹為你捉八哥摔斷腿的那個來富。我說我記得,我怎么能忘記你呢來富,你找我有什么事?來富說我明天到城里來,找你幫我辦個殘廢證。我說你來吧,我正好有個朋友在殘聯(lián)工作,很好辦的。

第二天,來富來了,又瘦又黑,像是矮了許多,完全沒有兒時那種一站一個坑,一坐一個凹的結實樣兒。要不是走路一拐一拐的,我真的認不出來富了。顯然來富沒認出我,他走進我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低頭解著一只尼龍袋子,袋子里面有一只雞,一壺油。來富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說,我找你們的科長。我說,來富,你真的來了。來富站起來,望著我,顯得十分地局促,雙手相互地攪著,說,變啦,真的變啦,鵬伢,你變白啦,變得像我們的鄉(xiāng)長啦。他所說的鄉(xiāng)長也是我大學的同學,叫畢小華,因人長得胖,我們叫他蛹子。來富將雞和油提了出來,說,鵬伢,這是你嫂子帶給你的,鄉(xiāng)下人,比不得你們城里人,吃的山珍海味,住的高樓大廈。你沒看我們鄉(xiāng)下人,打工都往城里鉆呢。我說來富,你不該帶這些的,弟兄之間還要存心。來富笑了笑,說,這是老屋的,老屋的狗屎也是香的,你說是不。我有些感動了,說,是,是,老屋的狗屎也是香的。

我請來民政的那位朋友,到餐館里吃了飯,特事特辦地給來富辦了殘廢證。來富高興得像個孩子,連連向我和民政的那位朋友敬酒。吃完了飯,來富見我付了三百多塊錢的酒席錢,就心痛了,說,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三百多塊錢,可抵一個人一年的上交款啊?;氐郊依铮覇杹砀粸槭裁匆k殘廢證,來富說,他要來城里做生意了,有了殘廢證,就可以減免稅費了。我說,你來城里做什么生意。來富說,做裁縫。我笑起來,說,城里人穿你做的衣服?你知道不知道,城里人是很新潮的。我不敢說你來富做的是哪路衣服,好多衣服的名稱你來富都叫不出來呢。我怕說出來傷了來富的自尊心。來富好像理解了我的意思,說,扁擔往上翹,犁轅往下翹,城里人,有穿體面衣服的,也有穿不體面衣服的,就說城里的那些打工的人,不也跟我來富一樣,摳著鼻屎當鹽吃,好衣服他們哪穿得起。我不得不佩服來富的精明之處,也許來富說得很對。

來富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鄉(xiāng)下人愛說,一兒一女一枝花,那來富就是一枝花了。來富的婆娘愛月有一個病,書本上叫癲癇病,我們鄉(xiāng)下人呢,就叫羊角風。這種病來得突然,說犯就犯,來富為婆娘操了不少的心,一次愛月到河里洗衣服,那捧槌剛剛揚起,病就犯了,一頭栽在河里,好在二叔正在河邊的菜地里澆水,不然愛月就沒命了。來富的兒子叫大頭,女兒叫細丫,是對龍鳳胎,今年雙雙考進了一中。大頭還有一個綽號,叫大隊長,來富生來就是個農民,卻好當官,努力了好幾次,卻沒有當上,后來大頭出世了,來富覺得當官的事只有倚仗后代了,就給大頭取了個官名--大隊長。來富在培養(yǎng)孩子方面是很下功夫的,大頭和細丫讀初中的時候,來富就不下鄉(xiāng)做活了,在中學門口租了一間屋,一來照看兩個孩子,二來掙點錢供兩個孩子讀書。鄉(xiāng)里的裁縫通常是有世主的,所謂世主,就是匠人做的地盤,做的地盤越大,說明匠人的手藝越高,來富在鄉(xiāng)下做出了好大的一塊地盤,做出了很多世主,他之所以放棄那么多的世主來城里照看兩個孩子讀書,可見他是很有眼光的。

來富說來就來了,九月一號,來富隨兩個孩子來到學校,在一中附近一個偏僻的巷子里租了間房子,白天,他抬出那部用了十幾年的縫紉機,擺在巷子的出口處,開業(yè)的那天,他沒有張揚,既沒請我過去,也沒放一掛鞭炮,就像他到城里來一樣,一陣風似的,說來就來了,說過就過了。那天,他眼巴巴地望著過路的行人,希望有一個好的開頭,一天下來,他居然也掙了十幾塊錢,十幾塊錢已經(jīng)很夠父子三人的生活費了。

來富一般是不到我家去的,他說城里的人家不好去,進門要換一雙拖鞋,你只要拿出一支煙,女主人便拿來一只煙灰缸,你咳嗽一聲,女主人就掇來一只痰盂,吃飯的時候,嘴里剔出來的東西還要放在桌子上,不能丟在地下,真的憋死人了。

來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到我家里來了,我埋怨我的妻子說,來富再要是到我家里來,你就再不要給他端拖鞋,上煙灰缸,掇痰盂了,人家不習慣,你就由著他。我妻子不滿意地望著我,說,衛(wèi)生不是你做的,你當然不曉得做衛(wèi)生的辛苦了。你想想看,你上班,我也上班,你回來擰開電視看足球,看拳擊,看同一首歌。我呢,做飯,拖地板,伺候了大寶那個少爺,還要伺候著你這位老爺,你不同情我不說,倒還熊起我來了。正說著,來富來了,來富進來的時候,又沒換拖鞋,我的妻子拿過拖把在來富的走過的地方直抹,弄得我和來富都不好意思。來富坐在沙發(fā)上,說,鵬伢,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說,有什么事,你就直說。來富說,學校要大頭代表一中到省里參加一個化學競賽,我想那樣會耽擱大頭的學習,你說去不去得。我說那是好事,怎么去不得呢。來富說,我想去不得,又耽誤學習,又要花錢,屙尿打屁兩頭蝕,不劃算。我的妻子聽說來富的兒子大頭要代表一中到省里去參加化學競賽,也來了精神,說,這么好的事情怎地不去,那是露臉的事,快去。你看我家的大寶,進一中還花了六千塊錢,他爸爸熊他的時候,他還說,你說我不行,那你考去,不見得你能考我那么多分。我說,快別說你那個寶貝兒子了,一說他我就來氣。來富說,好是好,到省城里,耽誤學習不說,還要花錢的,再說愛月在家里還不能斷藥呢。我的妻子倒是大方起來了,她從口袋里搜出三百塊錢,塞在來富的手里,說,你就拿去,我見成績好的伢就來勁,算是弟媳支持你啦。來富說什么也不要,我說,叫你拿著你就拿著,裝什么硬漢,我們哥兒還要存心?

來富拿著錢千恩萬謝地走了。我說夫人,你今天么樣變得這樣的大方。我的妻子說,這你就不懂得了,這叫放長線,釣大魚,我還準備接來富父子三人到我家里來住呢。我說你這不是破天荒了?我的妻子說,你真是個死腦殼,你想想看,我家大寶成績那么差,要是大頭和細丫和他住在一起,三個孩子在一起做作業(yè),我們不是不花錢請了個家庭教師。

我的妻子真的精明絕頂了。

兩個孩子是搬過來了,來富還是住在那條巷子里,他說他要守生意,生意是守出來的。來富真的很能守,一次我從一個朋友家里打牌出來,已是深夜十二點了,來富和一個水果攤的老板并在一起,一盞白白地燈泡掛在一根竹篙上,來來回回的晃動,來富帶著老花鏡,點頭磕腦地踩著縫紉機,一副十分來勁的樣子。透過車子的玻璃,來富像個怪物隨著電燈光一起地晃動,身后那個影子蓋過了一大堵墻,我也不知道來富是否真的很有生意,很能賺錢。大頭從省里比賽回來,得了個一等獎,還得了五百塊錢的獎學金。來富那天高興死了,到鄉(xiāng)巴佬鹵烤店里買了一只燒雞,提到我的家里,說,哥倆今天要快活快活,酒喝到一半,老屋二叔打來了電話,叫來富趕快回去,說家里出大事了。來富當場就支撐不住了,像攤泥似地坐在地上,他說,定是愛月出事了,一定是愛月出事了,我早就有預感,愛月遲早會出事的。我說,來富,不要嚇我喲。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嚴重。

當天晚上,我叫了一部出租車,將來富送回老屋。愛月真的出事了。

愛月在家里養(yǎng)了兩頭母豬,一頭母豬下了崽,一頭母豬懷了孕,愛月每天要扯五六籃豬草才能保證母豬的正常進食。這天下午,愛月又到后崗山上打了兩籃豬草,回家的時候一群喜鵲在她頭頂上喳喳地叫,她想,一定是來富在城里有喜事了,一定是來富的生意做得很好了。愛月朝垸里望去,一層薄薄的煙霧罩著她那幢最不起眼的明五暗六的房子,房子側邊的豬圈里,兩頭母豬的前腳扒在石頭做的圍墻上,嗷嗷地叫喚,等待著她那又鮮又嫩的豬草。愛月想到這里,心里就有一股激情在涌動。她沒有吃閑飯,她在幫助來富哺養(yǎng)著兩個孩子,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兒子大頭像他的父親跟他取的名字一樣,當上大隊長,大隊長是多么地威風呀,只要大頭讀足了書,將來一定能夠當上大隊長或許比大隊長更大的官。愛月?lián)i草,盤算著兩窩豬崽能變賣出一千多塊錢,她想象著當她把厚厚的一疊票子當著孩子的面交給來富的時候,那父子三人是用怎樣的一種眼光看著她啊。那細丫一定會哭,一定會圈著她的脖子,說,娘,您好瘦啊,您好苦啊。大頭也一定會說,娘,我會努力地讀書的,我會出人頭地的,將來會報答您的。娘。愛月就是這樣懷著美好的愿望走近了垸子,走近了垸前那個萬惡的糞池。愛月在糞池邊,羊角風病犯了,一個跟頭栽了進去……。

當人們發(fā)現(xiàn)愛月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愛月死后,來富的擔子更重了,在街上做縫紉那點微薄的收入顧不上兩個孩子上學了。我的妻子真正地同情起來富了,她說大頭和細丫輔導了大寶,是要給報酬的,她征求我的意見,我說我當然沒意見了,給多給少你自己定。我的妻子算了一筆帳,假如請一個家庭教師,一個月沒兩百塊錢人家是不會干的,就給二百怎樣。沒想到來富不接受,他說兩個孩子住在我的家里,就已經(jīng)很麻煩了,就算兩個孩子輔導了大寶,那也是份內的事,要真的給報酬,他就要兩個孩子搬出來了。我的妻子生怕大頭和細丫搬走,大頭和細丫住到我家后,大寶好像變了一個人,說話辦事真的很像個中學生,成績也長進不少。自那次后,我的妻子再也沒提報酬的事了,但生活上有了很大的改善,我的妻子在用另外一種形式對來富進行補償。

一天,來富來到我的家里,說,鵬哥,來富很客氣地第一次叫我鵬哥了,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說,哥兒們不要這么客氣了,你還是叫我鵬伢,我聽著順。來富說,你也不小了,四十好幾的人了,叫聲鵬哥也不過分。來富又叫了我一聲鵬哥,說,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說,自家人嘛,客氣什么呢,有事你就說出來。來富說,還是你說的對,城里人不穿我做的衣服了,我從早晨六點守到夜晚十二點,每天也只能接到一些疊褲子褊,補破爛的活,不說掙錢,養(yǎng)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前天,垸里的猴哥約我到武漢去撿破爛,他說那活計雖臟雖苦,卻來錢。我說你快五十歲的人了,腳又不好使喚,行不行?來富說,軛頭都套上脖子了,哪能由我說行不行呢。只是我這一走,兩個孩子就全仗你和你的媳婦了。我望了一眼來富,幾根頭發(fā)稀稀疏疏的翹著,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兩只眼睛顯得毫無光澤,兩個顴骨倒是很英勇地突了出來。我心里涌出一股酸味,我說,來富,要去你就去,孩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來富一去就是二年,就連過年也沒有回來,他說年關的破爛好收,一個月要頂幾個月的活。來富不回來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回到哪里去呢,愛月死了,鄉(xiāng)下家里的那塊天垮了,大頭和細丫住在我的家里,還能享受到一些家庭的氣息,回到老屋去,不光缺少家人團聚的快樂,還會勾起許多傷心的往事。在經(jīng)濟問題上,來富是很講究的,每月準時寄兩百塊錢到我家里來,說是給大頭和細丫的生活費,我的妻子將來富寄回的錢存在一個折子上,她說大頭和細丫今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來富將來要花錢的地方還多。有時,來富也跟我們打一個電話,但時間都很短,電話的內容主要是問大頭和細丫的學習情況。我說來富你就放心吧,不要說你家的大頭和細丫,就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現(xiàn)在的成績也很棒了。

離高考只有兩個月了,學校的空氣鬧得非常的緊張,其實,這股緊張的空氣是人為造成的。城里的孩子早晚由大人護送,中餐也由大人送,腦白金啊,血寶啊,只要說是補腦的,一古腦兒地買給孩子喝,到了周末,還要送孩子到醫(yī)院注射能量,到氧吧里吸氧。鄉(xiāng)下的學生,有條件的家庭,干脆在一中的附近,租一間房子,做陪讀。孩子倒沒什么,家長倒是鬧得緊張得不得了。我的妻子也緊張起來,干脆在單位里請了長假,早晨送三個孩子上學,晚上接三個孩子回家,中午給三個孩子送飯。一日三餐的食物精心的搭配,一個孩子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熱能,需要多少食物來進行補充,她都弄得清清楚楚。

離高考只有一個星期了,老師不斷地對學生灌輸著自己的經(jīng)驗,放松,再放松,其實,老師叫學生放松,自己卻緊張得不得了,名譽、獎金就靠這一刻啊。家長在這個時候,一般都不家長了,孫子般地以忍為主,孩子發(fā)發(fā)脾氣,撒撒嬌,大都能夠接受,你想想看,不忍能行嗎,耀祖光宗就在這一刻啊。最可憐的是學生了,一個個像瘟了頭的雞,不言不語,十幾歲的人,有三四十歲人的沉重,老師的希望,家長的心情,他們都清清楚楚,他們心中繃的那根弦快要斷了。你說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大頭出事了。大頭是個近視,下樓梯的時候,眼鏡被擠掉了,于是,一步臺階他看成了二步臺階,一個趔趄,他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右腳摔斷了。

來富回來的時候,劈頭蓋腦地罵著大頭,你咋這般沒用啊,都快二十歲的人了,還要老子操心啊。大頭也不辯解,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罵完了,來富又抱起大頭那只用石膏綁夾的右腳,說,兒啊,不會像我這樣留下殘疾吧。大頭說,爸,不會的,醫(yī)生說只是骨折,過段時間會好的。來富說,會好的?真會好的?傷筋動骨一百天啊。說完,來富嚎陶大哭起來。我同情起來富了,來富為我掏八哥摔斷了腳,瘸了一輩子,瘸子的滋味只有他知道啊。來富貼在地上,弓著腰,抱著大頭的腳,不斷地抖動。二年不見來富了,來富好瘦啊,頸上兩根筋像兩根麻桿似的支起那顆細小的頭顱,那沒穿衣服的后脊能看見一節(jié)一節(jié)的隆起的骨頭,十個指頭卻出奇的粗。來富哭完了,從褲檔里掏出一個布包來,打開布包,里面是兩摞錢。來富說,大頭,你要考好,你要考好哇,這是老子給你們掙的錢,二萬,二萬哪。爸--,大頭抱住來富的脖子,哭著說,爸,我會考好的,憑著你,憑著娘我也會考好的呀。望著來富父子相互地擁著,相互的叫喊著,我和我的妻子也感動得哭了。

大頭是來富馱著進考場的,來富個子本來就小,腿又瘸,大頭在他身上,左面一晃,右面一晃,像一座快要崩塌的山。上千名考生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站在院子里,站在火辣辣的太陽地里,他們自覺地讓出一條道,望著來富,望著來富馱著大頭?;位问幨幍刈咴谧钋懊?,有很多同學已經(jīng)抑止不住自己的情緒,悄悄地拿出衛(wèi)生紙,擦拭著眼睛。他們從小學讀到高中,做了多少篇作文,寫了多少次父親。今天,他們才真正地懂得了父親,冠上父親這個名字是真的不容易啊。

考試結束了,接下來是耐心的等待,估分,填志愿,我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偷偷地問過大寶,小祖宗,你到底考得怎么樣啊。大寶望了我一眼,說,你咋來富叔都不如啊,你看他就沒問過大頭和細丫一次。你急,我們這些做兒子的比你還急呢。第二天下午,三個孩子的估分都出來了,大頭估的是698分,細丫估的是597分,大寶估的是543分。我說大頭,你就報清華,看來,你將來不止弄個大隊長了。大頭一笑,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按照常年的慣例,細丫和大寶都過重點線了。有了一個估計的分數(shù),我懸著的心就有些著落了,夜晚,我的妻子做了一桌子菜,慰勞來富和三個孩子。來富喝多了酒,眼淚就出來了,他拉著大頭和細丫,一下子跪到我的面前,說,鵬哥,嫂子,他卑謙地稱呼著我,我的孩子能有今天,我來富跟你和嫂子叩頭了。我沒料到來富來這一手,我連忙扶起來富,我的妻子也扶起了兩個孩子,我的妻子說,來富哥,要感謝的應該是我,要不是大頭和細丫,我家的大寶怕是??贫伎疾蝗〉摹?/p>

第二天,我要出差武漢了,來富聽說我要去武漢,還有專車,就要與我一起去。來富說,垸里那幫撿破爛的都回家搞雙搶去了,這是一個空檔,是收拾破爛的黃金季節(jié),弄得好,這個季節(jié)不比過年差。我也想去看一看這二年來來富在武漢做的是什么生意,住在什么地方。我說,來富,你在武漢混得不錯啊,兩年就帶回了二萬,這回我就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啦。來富見我要到他那里去,連連擺手,說,去不得,去不得喲,我那哪里是做生意,我是在武漢討米,拾破爛,你見到街上推著一個車子,挨家挨戶地問有舊報紙舊書的人沒有?那就是我。不管來富怎樣說,我是決意去看一看的。來富他們在武漢的郊區(qū)租了一幢房子,房子的租金很便宜。原是一個外地人來這里承包養(yǎng)魚池時搭起的一個臨時的房子,后來那人弄虧了本,拍著屁股走人了,這房子就租給了來富他們。房子是磚木結構,四處漏雨。來富他們住進來后,經(jīng)過一番修整,倒還有了些生氣。來富推開那扇用木板釘?shù)拈T,一股濃濃的霉酸味撲鼻而來,房子的右角,有一個煤氣灶,有用木板釘?shù)耐牍?,我左望右望,沒看見一張床,我說,來富,這是你們煮飯吃的地方?來富點了點頭。我又說,這是你們收拾破爛的倉庫?來富又點了點頭。我說,這也是你們睡的地方,來富還是點了點頭。我說來富,我知道你那二萬塊錢是怎樣掙來的了,你好苦啊。來富反而笑了,他說,我不苦,我想的就是掙錢,掙錢讓孩子讀書,人一有個奔頭就覺得不苦了。我倒覺得猴哥苦,猴哥領著我們爭地盤,搶生意,你不知道,就是做我們撿破爛這一行的,多著呢,河南的,安徽的,還有我們湖北鄖陽那邊的,我們一幫一幫地把他們打垮了,才有了今天,才有了這塊地盤,不容易啊,我現(xiàn)在就想嗅一嗅我們的十幾個人的汗臭味了。

離開了來富住的地方,離開來富他們做生意的地方,我怎么也想象不出這兩年來來富是在那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生存。幾天來,我腦袋里老是晃著來富一拐一拐的影子,晃著來富抱著大頭的腳哭泣,晃著來富拿出的那二萬塊錢,晃著來富領著大頭和細丫跪在我的面前……。

來富啊來富,人和人真的不一樣啊。

高校的錄取通知書陸續(xù)到了,大頭真的被清華錄取了,細丫和大寶也同時被省里一所重點大學錄取了。就在三個孩子接到通知書的那天夜里,猴哥從武漢打來一個電話,叫我趕快趕到武漢,他說來富被人害了。

來富怎地被人害了呢,我不信,說不信,只是我感情上接受不了,猴哥的電話是實實在在的呀。我驅車來到武漢,警察法醫(yī)早就到了,猴哥跟我說,他們幾個是今天來的,推開門,來富已經(jīng)死在床上,也不知有多少天了,你看他的身子,發(fā)得像……唉,猴哥說不下去了。我來到法醫(yī)面前,說,醫(yī)生,來富是不是被他人殺害的。法醫(yī)說,你不要激動,根據(jù)目前檢驗的結果表明,來富不是他殺。我說,不可能,不是他殺,難道來富是自殺,來富是不可能自殺的,來富是很有生命力的,來富不可能死的。你們不知道,他的孩子一個考取了清華,一個考取了省內的重點大學,他怎么可能死呢。法醫(yī)說,根據(jù)我目前掌握的資料判斷,來富是勞累過度,中暑死的。中暑……中暑……來富是中暑死的。法醫(yī)的話也許提醒了我,一個星期以前,我送來富來的時候,來富說,這是一個空檔,是一個收拾破爛的黃金季節(jié),大家都回老家搞雙搶去了。弄得好,不比過年差。我轉過頭,再看這幢房子,我走的時候還是空空蕩蕩的,僅一個星期,房子就被收來的物件塞滿了。我承認了法醫(yī)的判斷。來富是勞累過度,中署死的。既然是這樣,還有什么說的呢,就按照老家的風俗,扯了三丈白布,將來富裹起來。我在來富睡的地方翻動,總想找出點什么,比如遺囑啦,遺物啦,然而什么也沒有找到,倒真的應驗了一句老話,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

回去的時候,我抱著來富的骨灰盒,我不知道我該怎樣回去面對那兩個孩子。一眨眼的功夫,兩個孩子沒爹沒媽了,剩下的路怎么走啊,我現(xiàn)在才感覺,做一個男人,做一個父親,對于我來說,確實有很大很大的壓力了。

來富,你還能回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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