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斌生

小城傍河，有一條小街名叫打漁巷。

市博物館有一個館員，名叫牛堅。

牛堅不是本地人，剛從外地調(diào)來不久。他有兩個愛好，一個是考古，一個是看京戲。

有一次，牛堅到河邊散步，才知道有打漁巷這個地方。他想起京劇中有一出戲叫《打漁殺家》，心中猛然一動：這個打漁巷，會不會跟《打漁殺家》有什么聯(lián)系呢？《打漁殺家》說的是肖恩即水滸英雄阮小二的故事，打漁巷這一帶，會不會有肖姓或阮姓居民呢？

牛堅外號“牛角尖”，喜歡鉆研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他下定決心，要把打漁巷和《打漁殺家》的關系搞個清楚明白。

牛堅開始調(diào)查。他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在公安局打漁巷派出所工作的一位戶籍警。牛堅向警察說明來意，請他幫忙查一查當?shù)鼐用裰杏袥]有姓肖的或姓阮的。小事一樁，警察爽快地答應了，打開微機幫他查。很快就查到了：姓肖的不僅有，而且有很多戶；姓阮的也有，但只有一戶。

牛堅決定先易后難，先找姓阮的。阮家開了一個南貨店，主人五十多歲了，很客氣地接待了牛堅。牛堅問：您祖籍是這里嗎？主人說：是的，但離開故鄉(xiāng)已經(jīng)好多代了。據(jù)說是清朝道光年間，我爺爺?shù)臓敔斚仍谠颇辖?jīng)商，后來到越南，就在西貢（后來叫胡志明市）定居下來，成了當?shù)赜忻娜A商，賺了很多錢。牛堅問：那您怎么又回來了呢？主人說：別提了，那是70年代，越南當局反華排華，我們成了印度支那難民，好不容易回到了祖國。牛堅問：您家里有家譜嗎？主人說：沒有，哪里還會有那個東西。牛堅又問：您祖上有人當過漁民嗎？主人不高興地說：沒有！我們?nèi)罴沂朗来际墙?jīng)商的。

阮姓的線索就這樣斷了。

牛堅又來找肖家。肖家人多，他找了一家五代同堂的，老爺子有八十多歲了，頭發(fā)和胡須都雪白雪白的，但精神卻還健朗，耳不聾眼不花，說話清楚。牛堅問老人家：您祖籍是這里嗎？老人說：當然，我們肖家在這里住了一千多年了。牛堅問：您祖上是做什么的？老人自豪地說：做什么？讀書呀，當官呀，當大官、當皇帝的都有。牛堅嚇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當皇帝？老人見牛堅不信的樣子，也不生氣，笑微微地站了起來，對牛堅說：你來，你來，我讓你看一樣東西。老人把牛堅帶進內(nèi)房，從柜櫥里搬出一個長方形的木匣子，又從木匣子里拿出一個硬殼紙匣子，打開紙匣子，里面是一件用黃布包裹著的東西。老人小心翼翼地脫下黃布包裹，露出一個卷軸。卷軸很舊，紙色已經(jīng)發(fā)黃，甚至有些發(fā)黑，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了。老人把卷軸展開，原來是一幅裝裱好的題額，上面是行楷“南天帝胄”四個大字，左邊還有一行小字：“大明萬歷十年候補知府錢聘敬書”。牛堅一看大驚，這老人家不簡單，竟保存有明代書法真跡，這可是件珍貴文物，但不知是真是假。正想著，就聽老人說：我沒有說錯吧？南天帝胄，懂啵？我們肖家祖宗就是當皇帝的。牛堅一想，肖家是出過皇帝，南朝的齊、梁兩代，皇帝都姓肖，難道他們是齊高帝肖道成、梁武帝肖衍的后代？可“錢聘”是什么人呢？這個名字好奇怪、好陌生，好像從來沒有在書上看到過，甚至沒有聽過。

不管牛堅信不信，反正肖家這條線索又斷了。

牛堅并不甘心，他又連續(xù)去了打漁巷好幾次，找這個問，找那個問，問得人家很不耐煩了。有一位蹬三輪車的下崗工人說：你吃飽了撐的，我沒空陪你玩；有一位肖家媳婦指著牛堅的鼻子說：你是不是有神經(jīng)病了？

過了幾天，單位上的人暗中相傳，牛堅得了神經(jīng)病了。他們看牛堅的眼神，也明顯和以前不一樣。

又過幾天，單位領導對牛堅說：老牛，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再過幾天，牛堅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