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鳴

2005年新春剛過，廣西南寧石埠鎮(zhèn)75歲的梅老漢度過了一個“提心吊膽”的春節(jié)，因為他不僅看不到兒女們的好臉色，而且隨時都會有被趕回車棚里獨居的可能。他沒有想到，雖然央視“今日說法”為他撐了腰，但自己的晚年卻失去了那份濃濃的親情。

執(zhí)意續(xù)弦，和兒子反目成仇

75歲的梅家軍是廣西南寧市石埠鎮(zhèn)村民，膝下共4個兒女。梅老漢和老伴一直跟小兒子梅勇生活。1997年，梅勇在一次意外中觸電死亡了。遭受老年喪子之痛的梅老漢夫婦又順理成章來到老二梅建的家里，贍養(yǎng)義務自然就落在梅建的身上。

1997年5月，老伴也因病去世了。時間久了，梅老漢不禁萌生出再找個老伴的想法，隨后，他開始四處留意自己的意中人。

這時，一位比他小13歲的婦女蒙秀香主動上門。蒙秀香雖然已經(jīng)55歲，但能說會道，且還會打扮自己，三下五除二，梅老漢便成了蒙秀香的“俘虜”，沒有兩個月，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梅建意外發(fā)現(xiàn)了父親的事后，就以自己沒有能力養(yǎng)活為借口，反對父親草率再婚。為了防止梅建把婚事攪黃，梅老漢擺出一副“寧斷親情，也不肯讓步”的架勢。見父親鐵了心要再婚，梅建沒轍了，就去了解未來的后娘是不是真的愛父親。但打聽到的結果讓他吐血：蒙秀香是一個做“溜溜”生意的女人，50歲前不知和多少個男人有過曖昧關系；直到和父親戀愛，她還背著人偶爾去做那些勾當。但已經(jīng)被“愛”沖昏了頭的梅老漢，哪里還聽得進兒子的勸，他認為兒子是想反對他再婚。

不久，梅老漢在兒女們的反對聲中與蒙秀香結婚了，他們自己租了一間房子。開始的幾個月里，兩人日子過得還挺平靜，隨著時間的推移，麻煩就來了。不是他生病就是蒙秀香生病，身上的錢花光了，到了2003年6月，梅老漢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不得不去向兒子梅建要贍養(yǎng)費。原本想，梅建肯定多少都會給點。可結果一分錢都沒有要到。其實，梅建家境十分困難，田里的收入也只能填個溫飽，哪里有錢給父親呢？

梅老漢發(fā)誓：“你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你不得安寧?！贝撕螅防蠞h不分時候，只要他一來氣，就跑到梅建家去大吵大鬧，走的時候，梅老漢還不忘把梅建的鍋碗瓢盆從屋里甩出來，砸個稀爛。而他越這樣，兒子對他越反感，父子倆的矛盾越積越深，幾乎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賤賣親情，荒唐父子各懷心事簽協(xié)議

2003年4月，梅老漢也不知從哪里聽說他原來住的老房子，因為修防洪堤要拆遷，肯定會有一筆不少的補償費用。他不敢聲張這個消息，擔心日后真的得到這些錢，又要被兒女們瓜分了，最好的辦法是跟兒子斷絕關系，有了錢還怕不能養(yǎng)老？

梅老漢仍然不動聲色跟兒子梅建周旋，三天兩頭找兒子要贍養(yǎng)費。迫于父親的淫威，不到半個月，梅建夫婦再也扛不下去了，只好舉手投降，答應商量贍養(yǎng)一事。2003年7月23日，梅建主動來到父親的出租房，向父親表示可以贍養(yǎng)他。文化不多的梅老漢，心里一陣狂喜，心想兒子這下服我了！梅老漢吼叫著：“梅建，我養(yǎng)了你18年，每年的辛苦費按2000元計算，該多少你算給我。今后咱們就一刀兩斷，互不相欠！”

回家后，梅建把父親的要求跟妻子說了，他心里也清楚，18年，36000元，就是把他一刀刀割下來賣，也值不了一個零頭??！但不給，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會是啥樣的。夫妻倆商量來商量去，都覺得能跟父親一刀兩斷是最好，省得以后麻煩不斷。最后，把父親徹底惹惱了的梅建，不得不哭喪著臉與父親討價還價：2000元，1000元，500元，300元……直到梅老漢說每年只給250塊錢時，梅建還是說沒有這個能力支付。梅老漢感到，再談下去也不會是什么好結果。最后一咬牙，不得不跌破底限：“老子也不跟你再說多了，干脆你現(xiàn)在給我3500塊錢，我們一刀兩斷，算我白養(yǎng)了你一場！梅建聽了，立馬接受了父親的要求：“行，我想辦法搞錢去。”

害怕兒子不守信，第二天，梅老漢專門找人起草了一份協(xié)議：“我梅家軍（指梅老漢）已經(jīng)不指望梅建再盡什么孝了，只希望他一次性付3500元報恩費給我就行。之后，雙方再沒有什么親情可言，事后誰也不準再找誰的麻煩；我（指梅建）愿意一次性給付3500元錢給父親梅家軍。之后，父親的一切事情如生老病死養(yǎng)老送終都與我無關。梅家軍，梅建簽名。2003年7月24日”。就這樣，廣西首起買斷親情的協(xié)議在律師事務所的調(diào)解下產(chǎn)生了法律效力。梅建也沒有食言，不到3天，硬是東借西湊了3500元交到父親手里，然后，這對父子從此形同陌路。

糾纏不休，法理情理誰輸誰贏？

2004年初，梅家軍的老房子真的被拆掉了，按政策，政府一次性就補助了他房屋拆遷補償費和其它多種補助費，一共10萬多元。梅老漢一夜暴富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5兄妹的耳朵里。梅建聽說后直罵自己有眼無珠，悔不該當初不念親情，和父親簽那個不孝協(xié)議，妻子也不住地埋怨他沒有頭腦，兩口子為這事還打了幾架。他想找父親套近乎，可那協(xié)議上明明寫著父親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了，咋好開口呢？可不找，他又心有不甘。但第一次去，他就徹底打消了那個念頭，父親幾句話就把他嗆得說不出話：“你聽著，這些錢我如果花不完，就是燒了也沒你一分錢。你給我滾！”大女兒梅芳為孩子治病借了一屁股債，成天被人追著還錢，沒辦法，她硬著頭皮找父親借3000塊錢，沒想到梅老漢六親不認了，丟下一句硬生生的話：“借錢？那好，等我死了你再來吧！”梅芳頓時說不出話來。其它兄妹再也不敢去向父親開口。

有了錢，梅家軍顧不了兒女們的感受，開始過起了揮金如土的奢侈生活。原來的旱煙袋也扔了，抽起十幾塊錢一盒的香煙，看別人打牌自己也手癢，每天都要玩“比點”的游戲，一次下注就是二三千塊錢。不到三個月，手里幾萬塊錢全打了水漂，蒙秀香想方設法從梅老漢手里套走了3萬元錢，看他再也沒有便宜可占了，干脆一走了之。

梅家軍這才突然發(fā)覺自己又一無所有了！2004年7月，梅老漢被房東趕了出來。8月17日，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梅老漢路過兒子的家門口看了又看，幾個小時后，再也顧不得自己的面子了，進門就哭著哀求梅建：“兒啊，爸對不住你們，可……可我畢竟還是你爸呀，就讓我搬回來住吧，給我一口飯吃……”任憑梅老漢如何哀求，梅建的心始終硬得像石頭一般，不為所動。他一把將父親推出門外，恨恨地說：“你聽著，我們之間有協(xié)議的！”轉身“砰”地把門關上。

無奈之下，梅老漢只好去哀求大兒子和三女兒。但求來求去，沒有一個愿意讓他進屋的。

梅家軍老漢的遭遇被當?shù)孛襟w記者知道了，2004年9月17日，該報以《兒孫滿堂,七旬老人住車棚》為題發(fā)了一條通訊，11月17日，中央電視臺《今日說法》的記者專程從北京飛抵南寧，對梅老漢住車棚的前因后果進行了全方位的采訪，12月16日以《父子協(xié)議》為題進行了報道。

迫于輿論的壓力，梅建只好把父親接回了家，但夫婦倆心里卻十分憋氣：“他的下場完全是自找的。再說，我一個人贍養(yǎng)他，這不合理！要不，還是讓他告我們，讓法庭去判！”梅建對父親的絕情行為，一直耿耿于懷：“我的心都傷透了！”。一部分村民對梅建的遭遇深表同情，認為梅家軍老漢實質上是個無賴。然而，法不容情，不管怎么說，梅老漢被兒女贍養(yǎng)是子女們誰也無法推脫的義務，誰也改變不了。

盡管有法律保障，但梅老漢內(nèi)心里卻有著從沒有過的痛苦：進了兒子家門，他就能得到親情嗎？兒女們對他的笑意是法律能解決的嗎？2005年春節(jié)，梅建一家回到岳父母家過年了，留下父親一個人在家里，新年的鞭炮炸得山響，梅老漢卻感到無比的孤獨，他無時不在反思自己：在與兒子的報復戰(zhàn)里，他得到了什么……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