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紀平
狂暴總是你的影子
狂暴總是你的影子。即使在睡夢中,它也在你的喉嚨前悸動,或者潛行穿過你的夢幻覓食。
起初你切開白晝,然后釋放拴在你肌腱上的獵狗,觀看它撕裂光芒。
碎片被吃掉,或者作為這專用狩獵的戰(zhàn)利品而被扔給其他獵狗,直到它們反過來遭到粗暴對待,然后被吞食。
在我觀看你睡眠時緊閉眼睛的一個漫漫長夜,我撫摸你脖子邊的夢幻獵狗,它終于入睡。
光芒怎樣想,從月亮上落下來,帶著一輪給予皮膚的太陽,越過這柔和而驟然的孩子的臉?
太陽,風,甚至樹木
太陽,風,甚至樹木:它們都再也不會順從你。
有一段時間,那時你迫使大海起伏;那里一只鳥兒會在你的指令下棲落;那時你可為了我們兩人而隨意延伸夜晚。
我也順從你的眼睛:我隨你的意愿而起伏;那時一絲皺眉或一絲微笑是你運動的法則。
你使我相信你如同一尊我們熱愛的塑像;靜止得如同它對腐朽的挑戰(zhàn)。
樹木,風,太陽和我,終于找到了你;我們看到你在我們那非常的中心奄奄一息,在痛苦使你肉體的謊言移動之際看見它。
后來,只有塑像留在它的真理和你巨大的沉默之中。
我隨風佇立著觀看你掘墓
我隨風佇立著觀看你掘墓:石頭間,你的肉體移動于死亡的勞作里。
赤裸到腰部,皮膚濕淋淋地歌唱,在生命的軸線上轉(zhuǎn)動。
你彎下你的軀體,用鐵鍬挖掘一條通往令人驚駭?shù)纳钐幹?,高高堆起著迅速挖出的泥土,覆蓋別的泥土。
我從未想象過你可能死去;你活在墳墓自身中,死亡遙遠得如同群星。
你的頭顱終于和墳墓邊沿形成水平線,我知道一種骨頭中的凍結(jié):沉積下來的泥土和你飄揚的頭發(fā)是相同的不明確的顏色,降臨下來。
樹木依然佇立
樹木依然佇立,它把你從你四月的骨頭中釋放出來。
我只是在昨天才再度看見了它,你在它的葉片中的一點運動。那個春天還有極少一點依然留在那里,完美于太陽下;我曾經(jīng)在你的皮膚上觸摸過的相同的光與影。
我佇立在樹林和你的血液交叉的那個點上;骨頭、鋼和吠叫的噪音復原已久。
那個與綠色生長發(fā)生沖撞的日子的速度,躍上了枝頭,穿過歲月而脈動。
當生命的震蕩搖撼世界,每個春天都是那種再度被感受到的影響。
有一個男孩
有一個男孩在山邊垂釣著池潭中的影子。
當太陽落下,黑暗就從泥土中涌出;影子就從構(gòu)上墜落下來。
他拋出釣線;一個瞬息的影子被鉤住;它在池邊為生存而跳動。男孩手舞足蹈。
他再度拋出釣線,但那被鉤住的影子更加緩慢,魚沉重得猶如生活。男孩加劇他的舞蹈。
第三次投擲誘捕子半座山;男孩奮力掙扎于他的獵物,然而一種巨大的拖拽卻來自那正在凍結(jié)的黑暗,被網(wǎng)住的男孩:一條男孩之魚拖進我們的眼睛。
我們觀看他被雕刻在黑暗上面:一尊深嵌在前進的虛空上的光之凸雕。
我曾吻你的眼睛
我曾吻你的眼睛,你仿佛沉醉于某種神秘的酒。你在醉意中尋找更多的酒、更多的唇。城市里,田野中,吻同那在你喝飲時就失去的酒、青春之沫交融。我僅僅是在昨天才再次發(fā)現(xiàn)你沉睡在一座山岡上,你的頭因為你瘋狂的鉛重的濃烈氣味而沉重地垂下。
這一次我掠過你而去,并不想吻你的眼睛。
我的光的孩子
我的光的孩子:我在山岡上看見你的嗓音。
無論鳥兒何時起飛,你的氣息都在樹端顫動。
你玩的游戲迫使夏天和太陽成長。
入夜之際,沒有回家的呼喚;沒有門,沒有張開的手臂。
你和云朵一起奔跑,在影子睡眠時睡眠。
當我跟隨你越過日出,我就徹底了解你,同時,花朵如同嘴唇張開,訴說日子。
當我傾聽鳴響著穿過正午的幻景,我的光的孩子總是吹拂而過,直到它們被綠意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