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貓

1

華燈初上，路上的人忙忙碌碌，我偎在林的懷里坐在落地窗前看著下面的人來人往。

林，你愛我嗎？我問。

傻瓜，當(dāng)然愛你。林撫著我的頭發(fā)笑說。

只愛我一個人？

嗯，只愛你一個人。

我微揚嘴角，緊緊抱住林，滿足地輕嘆。林，我們永遠(yuǎn)不要分開好嗎？夏日飄雪，乃敢與君絕。林加班的周末，我找好友去喝咖啡，敏看著我眼角眉梢的幸福光彩，擔(dān)心地說，妮，你不該陷得太深。林是個飄蕩的男子。

我相信他會為我停留，他說會愛我一世。我志得意滿。

敏眉頭輕蹙，妮，愛會讓人盲目，你已陷得太深。希望你可以幸福，如若不是，及時放自己自由，我不想見到遍體鱗傷的你。

我輕笑，為敏的多慮。林的愛語和誓言猶在耳邊回響，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真摯，仿若已經(jīng)累積幾世的深情，怎會出錯？

2

與林相識在公司的周年酒會上。那夜，我一襲雪白長裙和優(yōu)美的身段讓作為應(yīng)邀嘉賓出席的林眼睛一亮，纏著公司經(jīng)理為我們作介紹。

經(jīng)理假意埋怨，妮，沒想到你的美麗也為我?guī)砹死_。于是，三人相視而笑。

玫瑰花，燭光晚餐，林的熱烈追求就這樣展開，雖然老套，但是足夠打動人心。

朋友翻出所有能找到的八卦周刊，指出林的一段又一段緋聞告誡我遠(yuǎn)離他，這樣花心的男子無法托付終身。

我一篇又一篇地翻看林每段情事里的女子，媒體女子、富家小姐、商場麗人，皆是出色人物。我一介平凡女子，雖然足夠美麗，卻沒有足夠的身份，還是遠(yuǎn)離為好。

可惜，事事難料，好友的苦口婆心和自己的堅決意志最后終沒抵得過一個情場老手的柔情攻勢。

林一句話就俘虜了我。他說，妮，今生我找尋了好久終于把你找回來了，你欠我三世的情，這才是第二世。

我心甘情愿地搬進(jìn)了他的公寓，為他煮飯洗衣，過著簡單幸福的生活。看著滿足小女人的我，朋友只有嘆息。

3

林的工作越來越忙，這次去上?？赡芤粋€星期才能回來。我在家正百無聊賴，敏忽然來找我。

敏？有什么事嗎？敏從不來林的房子找我，每次我們都是在她家里或者外面聚一下，聊聊近況。

林呢？敏開門見山。

我邊給敏煮咖啡邊說，他去上海出差，昨天早上走的，一個星期回來。怎么了？

妮，我今天中午出去，在餐廳看見林和一個美麗的女子貌似親密地靠在一起吃飯。

我不由地抖了一下，熱水從咖啡壺里濺出來，落在手背上，一片灼熱。敏，你想太多了，他可能有事晚走了一天，那個女子可能是他的秘書。你知道，他的秘書都很美麗。

妮，你都不擔(dān)心嗎？畢竟那是一個花心的男子。你怎么可以這樣云淡風(fēng)清？敏對我的不溫不火很是生氣，拿起咖啡不管冷熱地狠狠抿了一口，然后愣住，慢慢地放下杯子，說，“妮，你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在意?？Х葲]有煮熟。”

敏走后，我縮在沙發(fā)里發(fā)呆，女人面對愛情時無法不多疑。當(dāng)屋子被黑暗籠罩，我決定相信林，因為愛他，不得不信。

一個星期，林準(zhǔn)時回家，意氣風(fēng)發(fā)，我一如往常，沒問一句。

4

難得一個清閑的下午，和客戶簽約結(jié)束，經(jīng)理痛快允許我提前下班。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經(jīng)理曖昧地擠眼，去找你的親親愛人吧？

我微笑不語。

經(jīng)過一家百貨公司的時候，忽然抬頭看見大屏幕上的鉆戒廣告，便走進(jìn)去想看一看，不知道我和林結(jié)婚的時候，我的手指上能不能戴上這款鉆戒。

轉(zhuǎn)彎接近柜臺的霎那，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本該在上班的林和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在挑選鉆戒。女子手上拿著的我夢想著和林的婚禮上可以帶上的那款鉆戒，笑容燦爛。我忽然開始不喜歡那枚戒指，上面的鉆石太亮了，刺眼。

我下意識地轉(zhuǎn)到看不到他們的角落。這次該給自己尋找怎樣的借口呢？也許他是為了給我買戒指才找她做參謀的。他的身邊總是美麗的女子，我不由苦笑。

晚上，林破天荒地沒有出去應(yīng)酬，陪我在家里吃晚飯。我終于忍不住，說，林，今天在百貨公司見到你了。

他愣了一下，沒答反問，你今天不是上班？

哦。今天簽了一份合約，經(jīng)理高興，放了我半天假。我邊吃邊說，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林無語了半晌，才開口說，我想給你買只戒指，卻不知道你會喜歡什么樣的，就想讓她幫忙參謀一下。我不由微笑，我們想到的借口竟然是一樣的。

第二天，當(dāng)林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好悲哀，沒想到要來的幸福比沒有幸福還讓人感到苦澀。

5

不斷地有人告訴我林與美麗的女子出現(xiàn)在公開場合，我終于相信敏曾經(jīng)的話，林是個飄蕩的男子，不會為任何人停留，惟一只是騙人騙己的完美戲碼。

敏開始頻繁地過來陪我，看著好友擔(dān)心的眼神，心里更覺苦澀。敏，你放心，如若無法繼續(xù)，我會放自己自由，不會等到粉身碎骨。

林又沒有回來吃晚飯，實在懶怠一個人吃飯，我決定出去買包泡面回來煮。站在樓下，我愣愣地看著車?yán)飺砦堑膬蓚€人，覺得心里有一角崩塌了。

為什么跑來我的家門口宣誓你的不忠？如果我曾經(jīng)對謠言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懷疑，此刻也消失殆盡。

林看見我，眼里閃過一抹驚慌，急急地丟下車?yán)锏呐舆^來和我解釋。

妮，你誤會了。

我輕笑。我要去買泡面，你要不要也來一包？

林愣愣地點頭，不知所措。

坐在沙發(fā)上，我捧著碗一邊吃面一邊看電視。林焦躁地走來走去。

妮，我……林不知怎樣開口。

喝完最后一口湯，舒服地呼了口氣，我幽幽開口。林，我愛你，所以我愿意退讓，只要你不把女人帶到我的床上，我可以裝做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到。

說完，沒有聽林的答話，我轉(zhuǎn)身回房。關(guān)門的一霎那，我癱倒在地。林，我已拋棄全部自尊在愛你，千萬不要再傷害我了，不要讓我對你徹底絕望。

6

年終的時候，公司集體出游，我決定前往，自從和林在一起以后，就再沒出去玩過了。林也贊成。

計劃出去三天，沒想到第二天我就在爬山的途中昏倒。到醫(yī)院檢查出來的結(jié)果是我懷孕了。坐上回程的汽車，我打算給林一個驚喜，也許這會是愛情的轉(zhuǎn)機。

公寓管理員看著我出現(xiàn)在家門口，眼神怪異。我正奇怪著那眼神所代表的意義，忽然聽到屋子里傳出低低的呻吟聲，里面混著我再熟悉不過的男聲和陌生的女聲。

我微愣一下，在管理員的目送中離開公寓。走過街角的時候，終于忍不住靠著墻壁滑落地面，痛哭出聲。

林，你真的要傷得我體無完膚才甘心嗎？哀傷莫大于心死，心碎了就再也補不回來了，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退到不能再退的角落，你卻還在逼我。

再也沒有借口。我擦擦眼淚，撥通了敏的電話。敏，陪我去醫(yī)院好嗎？

坐在椅子上，等著醫(yī)生叫號的時候，敏問我，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我凄厲一笑。他不出生比出生幸福。

當(dāng)金屬器械從子宮掃過的時候，我感覺到硬生生的疼痛，痛得我不停抽搐。淚水順著臉頰流下。這就是剜肉的痛嗎？

7

躺在敏的床上的時候，忽然想起大學(xué)時看過的一部DV，似乎仍然保留在敏的電腦里。我掙扎著起床，打開電腦搜索，終于在遺忘的角落翻出它。打開，我認(rèn)真地看。當(dāng)劇中的男主角為了心愛的女生滿天撒雪的時候，我覺得眼睛干澀得疼。休養(yǎng)了一個星期，我好得利落，身子如出游之前一般。聽說我懷孕，林終于找上門來，小心翼翼地問我，妮，聽說你有孩子了？

誰告訴你的？

一個……朋友說在醫(yī)院看到你。林瑟瑟地回答。

我冷然微笑，說，不用擔(dān)心，已經(jīng)沒了。

為什么直到今天才恍然明白這樣的男子合該是屬于眾女子的，成為他的惟一只是妄想而已。可悲的是，即使知道這樣的結(jié)果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不顧一切地愛他。

敏，幫我去超市要點兒泡沫回來好嗎？敏以為我要借故支開她，擔(dān)憂地看了我一眼不甘不愿地離開。

一片寂靜，我閉上眼睛假寐，不知睜開眼該以什么樣的眼神來看待我愛如生命的男人，于是便不看。林見我滿面冰冷，便也不做聲。聽到門動的聲音，我張開眼接過泡沫，一點一點地捏碎。敏和林默默地看著我，不懂我在做什么。慢慢地，地上白色的粉末越來越多，就像小時候我在故鄉(xiāng)堆的雪堆一樣。

我站起身，看著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林，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夏日飄雪，乃敢與君絕。今天，是時候放彼此自由了。我捧起一把泡沫，輕輕一揮，滿天白色飛舞，眼睛不小心被迷到，我淚流滿面。Dv中的畫面閃過眼前，劇中的飄雪是為了得到愛，而我的飄雪卻是為了與愛告別。

林看出我的認(rèn)真，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妮，我真的愛你。雖然和很多女子周旋，但是我愛得只有你一個人。不要離開我，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我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呢喃，太晚了，我已經(jīng)徹底對你絕望了。丟了一條命，我不想再來一次了。林，我曾經(jīng)的愛，再見了。我示意敏送客。

再見？你曾經(jīng)說過即使分手也不說再見的。你連自己最在乎的諾言都可以放棄了，為什么我們不可以放棄過去重新開始？林開始歇斯底里。

我輕嘆，不說再見，不是諾言，只是我的不愿。因為，對于我，再見，代表決絕。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你的下一個愛人，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她的重要。林知道我已心死，不會再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失落地轉(zhuǎn)身離開。

滿室滿地雪樣的碎末白得刺眼，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外面陽光一樣白得刺眼。

七月的午后，夏日飄雪。再見，便是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