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橡皮

劉福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天拂曉的時候她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把自己養(yǎng)了六年的福歌鳥賣掉。說起這福歌鳥可是大有來頭，它不是普通的鳥，而是劉福歌的父親劉勇年家鄉(xiāng)的“神鳥”。這種鳥很有靈性，據說它在感受到幸福的時候會唱歌，劉勇年很喜歡這個美麗的傳說所以給女兒取名叫福歌。劉福歌的這只鳥是一個家鄉(xiāng)長輩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喜歡得不得了，每天有事沒事都愛圍著鳥籠子轉。可是昨天爸爸告訴她自己要去哈爾濱打工給她掙大學的學費，需要離開她很長的時間。她知道那個地方很冷，而爸爸有很嚴重的頸椎炎，所以她想給爸爸買一條羊毛圍巾。媽媽在不久前去世了，福歌覺得自己應該代替媽媽照顧好爸爸。她白天放學去商場轉了一圈，看中了一條米黃色的羊毛圍巾。爸爸一直喜歡穿媽媽送他的那件黃色呢大衣，她覺得這條圍巾和黃大衣簡直就是絕配。想象著爸爸穿上大衣配上這條圍巾時的瀟灑勁，福歌不知不覺就笑出了聲?？墒欠^標價牌一看，老天，要三百塊錢吶。她嚇得直吐舌頭，怎么辦呢?聽說福歌鳥數量極少很值錢，所以她想來想去只有把福歌鳥給賣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劉勇年很早就出門去了。福歌含著淚最后一次給鳥兒喂食喂水，然后戀戀不舍地摸著福歌鳥通體翠綠的羽毛，用小梳子仔細地梳了一遍又一遍。一直以來劉福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聽到福歌鳥唱歌，現在把鳥兒賣掉等于是用刀子割她的心，可是一想到爸爸她還是拎著籠子來到了花鳥市場。市場里的鳥很多，有嬌風、八哥、鸚鵡，還有很多福歌叫不出名字的。當她把鳥籠上的布掀開的時候，周圍立刻圍攏了一圈人，大家盯著翠綠的福歌鳥“嘖嘖”稱奇。

“小姑娘，這是啥鳥啊，樣子真是好看，我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看到呢?！币晃焕洗鬆斆\子問。

“這是福歌鳥，只在月石山有?！备８杞忉尩?。

“這毛色昨這么鮮亮，抹了蠟的吧?”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湊近看了看。

“是天然的，不信你摸摸?！备８璞犬嬃艘粋€手勢，鳥兒聽話地把頭探了出來。眼鏡男人一摸果然是本色。福歌又一個口令，鳥兒把頭縮了回去，安靜地待在里面。

大家禁不住拍起了手，為這鳥兒的靈性感到稀奇?？墒钱敻８栝_出三百元高價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搖起了頭，又不是金子做的哪有這么金貴?不多時，圍觀的人就散光了?！鞍ィ銈儎e走啊?！备８柚绷?。她四下看了看，只剩下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鳥販子在不遠處打量著她的鳥籠。

“大叔，你要嗎?”福歌滿懷著希望走過去。

“我要?！鄙窖蚝狱c了點頭。

“太好了，謝謝你?！备８韪吲d壞了。

“我最多出這個數。”山羊胡子伸出一個指頭在福歌面前晃了晃。

“一百?這可不行?！备８杓泵[了擺手。

“那你就找別人吧。”山羊胡子扭頭要走。

“大叔，我真的是缺錢，要不然說什么我也不會賣的?！备８杓笨蘖恕Ｋ蒙蠈W，自己一個人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本事把鳥給賣出去，所以她央求山羊胡子讓她把鳥放在他這里寄賣，等成交后付他百分之十的中介費。山羊胡子看著她淚跡斑斑的臉，嘆著氣答應了。福歌拿了收條后向他細細交代了鳥兒的日常飲食，然后轉身跑出了市場。她不敢回頭，怕自己忍不住會把鳥兒要回來，她聽見福歌鳥的叫聲，仿佛在哀求自己帶它回家。

天黑透的時候，劉勇年才進家門，黃色的大衣上全是雪花。他仔細把大衣上的雪花撣干凈，然后小心地掛進了衣櫥。福歌把飯桌擺好了，招呼爸爸來吃飯。劉勇年很興奮，說自己去哈爾濱找工作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估計下個禮拜就走。福歌默默給爸爸添飯，她盤算著怎么向爸爸解釋福歌鳥為什么不見了。想來想去都沒個頭緒，算了，她想鳥籠在自己房間里，爸爸輕易是不容易發(fā)現的。可是事情偏偏就是這么巧，劉勇年睡前特地到女兒房間和她聊一聊。剛進房間，他就發(fā)現福歌養(yǎng)了六年的鳥不見了。

“福歌，鳥呢?”劉勇年大吃一驚。

“不見了?！备８璨桓姨ь^。

“籠子鎖得好好的，怎么會不見了呢?”劉勇年問。

“我回來的時候籠子已經被啄破了。”福歌胡扯道。

“一直都好好的呀?！眲⒂履陮嵲谙氩煌?。

“它可能是太寂寞了?！备８桀^一次對爸爸撒謊，臉火燒一樣。

“這樣一來，你以后一個人就更寂寞了。怪不得你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眲⒂履昱呐母８璧念^，示意她早點休息。

一個禮拜過去了，眼看爸爸明天就要走了，山羊胡子還是沒能把鳥給賣掉。福歌今天去問的時候，他直抱怨說價錢開得太高沒人要。福歌差不多要絕望了。能出現買主嗎?她路過商場的時候又去看了那條米黃色的圍巾，恨不得它立刻屬于自己。劉勇年回來吃晚飯的時候，墻上的鐘已經指向了八點?！鞍职?，這兩天怎么都這么晚?”福歌開始給爸爸熱飯?！霸趺?想爸爸了?”劉勇年把大衣掛好后坐下來吃飯?！澳憔鸵吡?，還不多陪陪我呀?！备８枥职值母觳踩鰦伞⒂履昕粗膼鄣呐畠喝粲兴?。

晚上，福歌想到爸爸明天就要走了可圍巾還沒買就很傷心。她想和爸爸多相處一下就來到爸爸房門口，正要敲門，她發(fā)現門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她看到爸爸把那件媽媽給他的大衣從衣柜里拿出來，翻來覆去地看，然后一個人對著媽媽的相片說了很多話。

第二天，福歌正在午休的時候接到了山羊胡子的電話，說是今天一大早有人出三百塊錢把鳥給買走了。福歌開心極了，覺得老天爺真是待她不薄。她激動地連下午的課也沒上，一路跑著去把錢給領了回來。雖說很舍不得陪伴自己六年的福歌鳥，可是一想到爸爸戴上圍巾的樣子她就高興起來。福歌用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商場買下了日思夜想的圍巾，興沖沖地跑回家里。沒想到，爸爸已經比她先一步到家了。

“今天怎么這么早?”劉勇年正在收拾行李。

“爸爸，你閉上眼睛?！备８枭衩刭赓?。

“鬼丫頭，又有什么名堂?”劉勇年有點莫名其妙。

“快點，我數三才可以睜開。”福歌催促道。

劉勇年還是順從著閉上了眼睛，福歌數著一二三把圍巾輕輕圍在了爸爸的脖子上?！按蠊Ω娉?睜開吧?！备８琛懊睢钡馈⒂履牦@訝得合不攏嘴，問：“你哪來的錢?”“這個暫時保密，快把大衣穿上我看看效果如何?！备８枧d奮地跑去拿大衣，可被爸爸拉了回來。劉勇年拉著福歌的手，表情很嚴肅：“如果你為了買禮物而去做不光彩的事情，那爸爸寧愿不要這個禮物，明白嗎?”“我沒有。”福歌很委屈。“那錢是哪里來的?”劉勇年緊迫不舍。福歌再也忍不住了，她哭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我的乖女兒，爸爸錯了?！眲⒂履昙t著臉道歉。

“快把大衣穿上吧，配起來一定更好看?！备８璐叽俚?。

“福歌，這個恐怕有點難。”劉勇年支吾著。

“為什么?”福歌覺得很奇怪。

“因為我把它賣了換了這個?！眲⒂履暾f著推開了福歌房間的門，那里赫然掛著一個鳥籠。福歌走近一看，那只不就是她早上才賣掉的福歌鳥嗎?原來劉勇年發(fā)現女兒自從失去了福歌鳥后一直悶悶不樂，想到自己外出工作后她一個人很寂寞所以想另買一只福歌鳥給她，巧的是居然買回了女兒為他而賣掉的鳥。

就在父女倆說話的當口，福歌鳥發(fā)出了以往從未有過的歡叫，好像人的歌聲一樣。它為幸福而唱。

責編／賀亦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