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時勝
1949年10月1日,中華大地,天高云淡,毛澤東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用濃重的湖南口音,向整個地球發(fā)出了最嘹亮、最富震撼力的聲音,它是世界歷史上最具力量、最具劃時代意義的聲音之一。它宣告了一個舊世界的徹底滅亡,它昭示了一個新時代的剛剛誕生。
1976年元旦前后,周總理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葉帥心亂如麻,長淚滾滾。一天,他取來一疊白紙,對病房值班人員說,總理一生顧全大局,嚴守機密,肚子里裝著很多東西,去世前肯定有話要說,你們要隨時記下。但總理去世后,值班人員交回葉帥的仍然是一疊白紙??偫砉嫘闹袩o話么?也許在那個陰霾晦暗的時空里,總理覺得已無話可說,說了也是枉然!一個人的聲音只能說給聆聽者,而一個偉人的聲音永遠只能發(fā)送給能夠破譯它的時代,所以總理沉默了,沉默得讓一個民族至今心里隱隱作痛。
1687年7月,科學史上最偉大的一部著作《自然哲學的數(shù)學原理》以拉丁文出版問世,使牛頓這個命運坎坷的孤兒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英國著名詩人波普作詩贊道:“大自然和它的規(guī)律/隱藏在黑暗之中/上帝說:讓牛頓去吧/一切便燦然明朗?!笨茖W界公認,《原理》開辟了一個全新的宇宙體系。這樣一位在學術上能夠說得清世事萬物的人,在生活中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1689年,牛頓代表劍橋大學當選為國會議員。據(jù)說他從不發(fā)言,有一次他出乎意料地站了起來,議會廳里頓時一片靜穆,人們用敬仰的目光凝望著他,等待他發(fā)言,可他只說了一句“應該把窗戶關起來”就又坐了下來。人們還是沒有聆聽到他的發(fā)言。人們不禁陷人沉思:大海有時是沉寂的,淺淺的溪流卻總是在大聲喧嘩。面對牛頓,那些總是在夸夸其談的人,該作何感想呢?
面對封建社會的濃釅釅的黑夜,魯迅在吶喊中彷徨,又在彷徨中吶喊:面對民族的危難,“中華民族被迫發(fā)出最后的吼聲”;如今,面對頤指氣使的霸權主義者,中國斷然說:不!……
——這一切,無不讓人感覺到了聲音的尊嚴!
人格的尊嚴不容他人侵犯,人類聲音的尊嚴卻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對于平凡的我們來說,我們固然很難一鳴驚人,但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明白,聲音,不能用來無休無止地爭吵,那樣的生命一定很無聊;聲音不能用來沒完沒了地絮叨,那樣的人生必然很乏味;聲音,不能用來怨天尤人,那樣的形象未免很可憐;聲音,更不能用來血口噴人,那樣的造型必定很卑瑣……
不要制造新的噪聲,不要形成新的聲音污染,這是人類自我最起碼的要求。聲音,在表現(xiàn)艱難人生的過程中,尤其不能用來哭泣,眼淚和鮮血對于一個人(尤其是男人)來說同樣珍貴;也不要用來嘆息,聲音要留著唱歌,唱出自己人生全部的內蘊。誰都明白,歌聲永遠比哭泣和嘆息美麗。
背對某種不潔的權力時,有的人義憤填膺摩拳擦掌口誅筆伐;然而,在淫威作裁判的桌面上,他們卻臉不紅心不跳地將在鏡前預演了千百萬遍而得的討人喜歡的表情和美聲唱法的聲音全部上交,以期在某張表格里有一行不致太壞的文字。最讓我感到憤怒的是那些矯情虛偽的聲音,比如王寶生,在他東窗事發(fā)前的一個月,還振振有詞地在中紀委主辦的一本雜志上發(fā)表他的反腐倡廉高論!這是對善良和道義的何等嘲弄,對人的聲音又是何等的褻瀆!惟其如此,彭大將軍近乎獨語似的《萬言書》每次捧讀都讓我潸然淚下,偷偷地為一個民族痛哭,也為那種能震破發(fā)燒病變時代膿瘡的聲音而感動。不同的聲音,不同的人格,或充滿尊嚴,或畢露卑劣。前者永遠回蕩在歷史的上空,后者永遠沉寂于心靈的荒漠。沉默未必是金,只有當它最大限度地維護了人類聲音的尊嚴時,沉默才是金,比如周恩來的無語而逝;但當只有發(fā)出人的聲音才能最大可能地捍衛(wèi)聲音和人的尊嚴時,吶喊就是金,比如彭大將軍的錚錚直言。
聲音的尊嚴來自真實、善良、正義、力量、智慧、勇氣……
當有一天友好的問候代替了謾罵,深情的歌唱置換了刀戟的鏗鏘,溫暖的祝福澆滅了惡毒的詛咒,坦率的話語取代了矯情的諂媚,真理的表述逾越了謬論的嘶吼,人類的聲音就會獲得空前的尊嚴,人類便有資格面對浩瀚的蒼穹說——
人類的聲音是宇宙中最美麗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