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發(fā)
母親時代的棉花
在大平原上一望無際
那些棉花盛開的時候
我無法用形容詞來比擬
只記得,我的語文老師在課堂上
念過一篇報紙上的散文
說棉花開了,就像咧開的笑口中
雪白的牙齒
回想多年前的一場秋雨
云在天上翻滾的時候
我雖然很小
卻感覺到母親憂心忡忡
忙了一年三季的棉花
可別這樣被連綿的雨給毀了
棉花依然張開了嘴
面對一派豐收的景象
母親卻笑不出來
那雨真的下它幾天
不要說不能到收花站去賣
就連幾個兒子過冬的新棉襖
都成了問題
我已經(jīng)看見她了
我到棉田地的時候
母親躬身已摘了一大筐棉花
我到棉田地的時候
天上晨曦初露
過了一會兒,我腰酸背疼
母親卻從來沒說過這句話
她總是默默地,摘著
東閣村的暮晚
炊煙彌漫,是誰家的媳婦添薪加火
盼著他在遠(yuǎn)方打工的老公
回到闊別的故鄉(xiāng)
已經(jīng)很久了,千里長路上沒有了音訊
愛是最重的行囊
一次次地,她在村口站成一尊雕塑
在暮靄輕輕滑落的傍晚
流露出晶瑩的淚花
曾記否,向晚的風(fēng)中
泥土般樸實的話語
一貧如洗 ,兒子的學(xué)費(fèi)還沒有出處
自家的老屋,遇到秋雨
就愁煞人的老屋
必須贍養(yǎng)而孝敬的奶奶
呵,誰知道你的苦
誰知道你出去打工是為了向苦難說不
暮野蒼蒼,天空高遠(yuǎn)
只有一縷縷炊煙,裊娜著半壁斜陽
想當(dāng)初被假種子所害
用這種草燒鍋,都嗆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時天色已暗,一串串渾濁的淚珠
在更深的暗處流淌
是誰家的媳婦
聽到她在異鄉(xiāng)工作侄女電話的飲泣:
“五叔從打工的地方步行到她那里
老板拖欠工資
五叔身無分文
已兩天無錢吃飯,胃里直漾酸水”
此時,令人心碎的星光撒落
在東閣村的暮晚,清冷的霜粒
在風(fēng)中顫抖
一種揪心的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