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正桐
沒有做過夢的人大概是沒有的。在夢中,人們總是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彌補著現(xiàn)實中的種種缺憾。比如,在現(xiàn)實中,我們都不曾真正地飛翔過,而在夢中,卻常常地飛來飛去……
從民族廣場散步回家的路上,我的思緒一直在飛,一如廣場上空的彩旗和旋律……飛著飛著,我便不由自主地對我的愛人講起了我的飛翔,在夢中的飛翔。我說,就這樣,手臂一張,我就飛起來了,像一只老鷹那樣……她說,我也飛過好多回呢……看來,每個人在夢中都有飛翔的體驗。
每個人在夢中都有飛翔的體驗。她無意中道出了一種真理。
我極力回想著我的那些關于飛翔的體驗……望著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我在一個我叫不出名字來的地方飛來飛去,心里充滿了好奇。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在飛還是世界在飛,更不知道我或者世界究竟要飛向哪里。每個人知道的都十分有限。我只知道,有一種飛的動作正在與一種實在合而為一。僅此而已。
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別人在夢中究竟是怎么飛的??墒?,我卻無法走進別人的夢中,觀看別人的夢境,一如別人無法走進我的夢中觀看我的夢境一樣。別人回憶和演說,就像我的回憶和演說一樣,畢竟是一種回憶和演說,肯定是有“問題”的。擺在我面前的問題,已經(jīng)很多了,難道還要接受一些問題嗎?是不是非要接受這些問題呢?這些問題,和“活著”這個大問題之間,究竟有什么關系呢?……我不得而知。“不得而知”本身便是一個問題,看來,我只好和問題抗戰(zhàn)到底了。我知道,這其實也是一個夢,一個莽莽撞撞闖到我眼前來的夢。為什么,我非要和這樣的莫明其妙的夢攪在一起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許,對于這個世界,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塊石頭,或者一塊木頭,也許會更好一些。然而,本能,本性,好奇心,求知欲,諸如此類的東西,我是管也管不住的。管不住,也就只好由它而去了。我說過的,一切,我都只有聽從上帝的教導。上帝的教導,是應該不會有錯的吧?
一眨眼,已經(jīng)到家了。我們的家,我們的家里、有書、有音樂、有花,有糖果……最多的,當然要算是夢了。我和我的愛人,像讀書一樣樂此不疲地讀著這些夢,像聽音樂一樣不厭其煩地聽著這些夢,像澆花一樣一遍又一遍地澆著這些夢,像嚼糖果一樣反反復復地嚼著這些夢……忘記了時間的流動。對,忘記。連自己也忘記,進入忘我之境。這,非常好。非常好的事情總是越多越好的,越多越好。誠如羅曼·羅蘭所說:“幸福是靈魂的一種香味,是一顆歌唱的心的和聲”。
“在夢里飛,有什么涵義嗎?”她突然問我。顯然,這樣的問題應該去問周公的,可惜周公不在了,她便只好問我,問我這個假設的周公??墒牵耶吘共皇侵芄?,我也不能去冒充周公?!肮芩裁春x呢,我們,飛就是了?!蔽以谛睦镎f。
對,所有所有的體驗,都在心里說。免得說出來,成為別人的累贅,也成為自己的障礙。話語的飛翔,是并不比快馬慢多少的。一旦收不住韁繩,誤入別人的陷阱或套圈,這樣的遺憾是夢中的飛翔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的。人,畢竟不是不明飛翔物,還是飛得實在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