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斷背山》讓李安揚威奧斯卡,也惹來不少關于影片內容的爭議;更讓人好奇的是,原著小說到底有何魔力,會讓李安看過之后感動得熱淚盈眶,而且表示假如不能導演此片定會悔恨終身?本刊特別選摘了《斷背山》原著小說的部分精彩章節(jié)以饗讀者。
埃尼斯·德瑪爾不到5點就醒了,風搖晃著拖車,嘶嘶作響地從鋁制門窗縫兒鉆進來,吹得掛在釘子上的襯衣微微抖動。他爬起來,慢吞吞地走到煤氣灶前,把上次喝剩的咖啡倒進缺了個口兒的搪瓷鍋子里,藍色的火焰頓時裹住了鍋子。
風圍著拖車呼嘯、打轉,他都能聽到沙礫在風中發(fā)出的刮擦聲。在公路上開著輛破拖車趕路可真夠糟糕的,但是今兒一早他就必須打好包,離開此地。農場被賣掉了,最后一匹馬也已經(jīng)運走了,看來,在找到下一份活兒之前,埃尼斯就只好跟他那已經(jīng)嫁了人的閨女呆在一起——但是他心里頭美滋滋的,因為在夢里,他又見到了杰克。
咖啡沸了。沒等溢出來他就提起了鍋子,把它倒進一個臟兮兮的杯子里。他吹了吹這些黑色的液體,繼續(xù)琢磨那個夢。稍不留神,那夢境就把他帶回了以往的時光,令他重溫那些寒冷的山中歲月——那時候他們擁有整個世界,無憂無慮,隨心所欲……
不滿20歲的初遇
他們分別出身于蒙大拿州對角線兩端又小又窮的農場里。1963年遇到杰克時,埃尼斯已經(jīng)和阿爾瑪·比爾斯訂了婚。兩個男人都想攢點錢將來能買上一小塊兒地。那年春天,他們都急著找工作,于是雙雙和農場簽了合同,一起到斯加納北部牧羊,當時兩人都還不滿20歲。
在一個小得令人窒息的活動拖車辦公室里,他們站在一張鋪滿草稿紙的桌子前握了握手,工頭喬·安奎爾向他倆講解牧羊事宜:
“林業(yè)局在山上有塊指定的露營地,可營地離放羊的地方有好幾英里。到了晚上就沒人看著羊了,給野獸吃了不少。所以我是這么想的:你們中一個人在林業(yè)局規(guī)定的地方照看營地,另一個人——”他用手指著杰克,“在羊群里架一個小帳篷,不要給人看到。早飯、晚飯在營地里吃,但是夜里要和羊睡在一起,絕對不許生火,也絕對不許擅離職守。明天早上我們開車送你們走。”
他們無處可去,找了家酒吧,喝了一下午啤酒,杰克告訴埃尼斯,前年山上的一場雷雨死了42只羊,那股惡臭和腫脹的羊尸,得喝好多威士忌才能壓得住。他還曾射下一只鷹,說著轉過頭去給埃尼斯看插在帽帶上的尾羽。
乍一看,杰克長得很好看,一頭卷發(fā),笑聲輕快活潑,對一個小個子來說腰粗了點,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牙。他很向往牛仔競技生涯,腰帶上系了個小小的牛仔扣環(huán),靴子已經(jīng)破得沒法再補了。
埃尼斯,高鼻梁,瘦臉型,邋里邋遢的,胸部有點凹陷,上身短,腿又長又彎。他有一身適合騎馬和打架的堅韌肌肉,反應敏捷,遠視得很厲害,所以除了哈姆萊的馬鞍目錄,什么書都不愛看。
卡車和馬車把羊群卸在路口,埃尼斯挑了匹叫雪茄頭的栗色馬當坐騎,杰克則挑了匹紅棕色母馬——后來才發(fā)現(xiàn)它脾氣火爆。埃尼斯、杰克、狗、馬、騾子走在前面,1000多只母羊和羊崽緊跟其后,就像一股洪流穿過樹林,追逐著無處不在的山風,向上涌至那繁花盛開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