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弗．卡斯佩

“多謝，夫人，贊美主了我將一枚10比索角子放在老乞丐手心，他用清晰的美國口音英語大聲說道。

這是個炎熱的二月天，我前往馬尼拉一處公園參加福音聚會，偶然遇見這和藹的老人，正擺出沒有了牙齒的笑容和開朗的神色，向路人乞求施舍。

幾分鐘后，我和朋友們舒舒服服地在樹蔭下坐定，不禁又想起那老人，這樣潦倒的人怎么會這樣快樂?我起身，向大家致歉，走回遇見他的地方，他還逗留在幾米外，坐在樹下乘涼。

我建議他和我去參加聚會，因為我認(rèn)為他處境艱難，希望牧師講的道理能給他一些慰藉。他說罹患關(guān)節(jié)炎，行動不便，寧愿留在原地不動。我倒也愿意陪他坐一會兒。一群路過的少年盯著我們瞧，顯然想不通一個20多歲衣著人時的女子，怎么會和流浪的臟老頭聊天。

他告訴我。他叫詹姆斯·馬雪諾，現(xiàn)年80歲。他說：“自從皮納圖博火山爆發(fā)后，便來到這里，幸虧有你這樣的善心人，才不致餓死?！比缃瘢刻煸诠珗@游蕩，只剩身上一件襯衫和記憶中的零星往事。下雨的時候，就在樹下或散布在公園內(nèi)的混凝土建筑物下躲避。

我繼續(xù)探詢，他又提到早年經(jīng)常在歐隆加坡市的餐館獻(xiàn)唱：那是做美國兵生意的地方，因此沾習(xí)了美國口音。1991年皮納圖博火山爆發(fā)，市區(qū)全被火山灰淹沒。他想搶救妻子兒女，但他們?nèi)繂噬?，最后他只好?dú)自脫逃。因為無處投奔，便來到馬尼拉，靠乞討維生。

聽到這一席話，我不免存疑——倒像電影里的情節(jié)。我凝視他那雙蒙有白內(nèi)障的眼睛，想分析此中真?zhèn)巍Ｋ坪醪煊X了，便從皮夾中取出一張50多年前拍的照片。上面是個神采飛揚(yáng)的漂亮年輕人，有著突出的下巴和親切的眼神?！斑@是我在夜總會獻(xiàn)唱時的樣子?！彼冻霭寥坏纳袂閷ξ艺f。我看看照片，再看看他起皺的面孔，不能否認(rèn)照片上的眼睛跟他的一模一樣。

為了緩解沉重的氣氛，我請他唱一首歌給我聽。于是，他低聲吟哦，唱了一首70年代末期風(fēng)行的歌曲，終于讓我的疑惑一掃而空。

我啼哭時你拭淚／我迷惘時你寬慰／我出賣靈魂／你替我贖回……你攙我登上高聳臺階／我依稀能遙望永恒／你要求我不離不棄／你要求我不離不棄。

音色不錯，只是有點(diǎn)沙啞。我?guī)缀醺袆拥昧飨聹I來。我從小就沒有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所以我問他，可不可以叫他“爺爺”?！澳翘昧??！彼χ痤侀_，輕輕回答。

這時候我們周圍聚集了一群人。那些少年已觀察我們好幾分鐘，現(xiàn)在也含笑傾聽，想知道我們談些什么。我掏出照相機(jī)，請近旁的人替我們照相。等那些少年離去后，詹姆斯?fàn)敔斔妓髁艘幌?，回頭對我說：“我有一句話奉告：要永遠(yuǎn)心懷感激，知足常樂。不可以接到神的一個蘋果又祈求一打；接到一打又祈求一大袋?！?/p>

天色向晚，我買了些夾肉面包，在樹下和他一同進(jìn)食。分手時詹姆斯?fàn)敔旓@得心滿意足，坐在公園長椅上準(zhǔn)備就寢。我允諾有機(jī)會再來探望他。如今時隔3年，我也曾多次回來尋找，卻不見他的蹤影。有人說他還經(jīng)常在公園內(nèi)出現(xiàn)，所以我們?nèi)钥赏诓痪煤笾胤辍?/p>

我覺得奇怪的是，有人命途乖舛，卻具備感恩的情懷。以前我讀過的那句話也許有道理：神往往跟乞丐相去較近，跟國王相去較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