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梁

記得我曾經(jīng)看過一個資料，美國的《新聞周刊》在２０００年的時候推出了一個欄目：《千禧年一句話》。這個欄目一共刊載了最近１０００年全世界的４０位智慧名人。這其中，中國有三位：一位是毛澤東，再一位是成吉思汗，第三位就是左宗棠。

求強求富的名賢

近代中國，面對列強的入侵，面對山河淪喪，面對貧窮落后，一些仁人志士先知先覺，走上求強求富的道路，左宗棠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曾經(jīng)打過一個非常形象而生動的比喻：彼此同以大海為例，西方國家靠近大海，可以以大海作為一種優(yōu)勢，我們中國也靠近大海，也可以從大海中去找到對我們有益處的東西。所以彼此同以大海為例，“彼有所挾”，西方人、西方列強他們有所仗勢，“我獨無之”。這樣就“猶如渡河，人跨舟而我結(jié)筏”，人家坐的是大船，而我們坐的卻是一個木筏子。最后他有一個問句，可乎？可以嗎，可以這樣做嗎，允許這樣嗎？當然我想，結(jié)論是非常明確的，不能。

正是在這樣一種思想的指導下，左宗棠在福建的福州馬尾創(chuàng)辦了近代中國最早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造船廠，這就是福州船政局。這是他求強求富的第一點，求富更多體現(xiàn)在他辦了蘭州機器織呢局，實際上是清末的開發(fā)大西北。在光緒六年，也就是１８８０年的時候，經(jīng)過左宗棠的積極籌劃，終于在蘭州建立了甘肅機器織呢局。

在蘭州這個西北地區(qū)，辦一個現(xiàn)代化的織呢廠應該說是一個創(chuàng)舉，或者說是一個里程碑事件，它是西北地區(qū)民族工業(yè)的濫觴，另一個方面，它又為西北近代工業(yè)的發(fā)展培養(yǎng)了技術(shù)骨干。新中國建立后，當時的蘭州第二毛紡廠，根據(jù)調(diào)查，就是在原來左宗棠辦的這個企業(yè)留下的兩臺順毛機的基礎(chǔ)上辦起來的。

抗敵御辱的名將

當然左宗棠一生最得意之筆，或者說為后人所永遠懷念的事業(yè)，還是他揮戈西指，收復新疆。正是這樣一個壯舉，使得左宗棠名垂青史，光照后人，成為晚清抗敵御辱的名將。

我們都知道新疆自古就是中國的領(lǐng)土。１８６４年，這里爆發(fā)了反清武裝斗爭，新疆的局面比較混亂，這樣就為中亞地區(qū)的浩罕國軍官阿古博和沙皇俄國提供了入侵新疆的可乘之機，從而也就出現(xiàn)了當時震驚全國的邊疆危機。阿古博入侵新疆之后，先占領(lǐng)了喀什葛爾，還有葉爾羌、和田、阿克蘇、庫車；同治九年，也就是１８７０年的秋天，攻下了達坂城、吐魯番，后來又占領(lǐng)了烏魯木齊和瑪拉斯，可以說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我國新疆的大部分土地；另一個方面，沙皇俄國也開始占領(lǐng)我國的伊犁地區(qū)。新疆問題之所以非常嚴重，還因為當時英國和俄國的插手，他們都想控制阿古博，通過阿古博之手去侵略中國的土地。

就在西北的形勢岌岌可危的時候，左宗棠以垂暮之年，毅然承擔起收復新疆的重任。他說，在這個時候，我絕不能退下去，我絕不能告老還鄉(xiāng)，絕不能不管?！爱斉c此虜周旋”，一定要和這個強盜周旋到底，表示了他抗俄的決心。

對于新疆問題，當時清廷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這就是持續(xù)了幾個月的所謂海防與塞防之爭。李鴻章是堅決反對出兵的，他說我們現(xiàn)在力量顧不上，而且他強調(diào)現(xiàn)在海防重于塞防。所以他認為新疆不復，與肢體之元氣無傷，問題不大，如果這仗我們打勝了，真把新疆收復了，那也不過是白白收回幾千里的無用之地，得不償失。

左宗棠的意見和他們是針鋒相對的。他強調(diào)海防、塞防二者并重，但是有一個時機問題?，F(xiàn)在的時機是什么呢？現(xiàn)在海防并沒有打仗，西邊我們是大片的國土淪喪，因此我們首先要解決西邊的問題，首先要收復新疆。這一場爭論的結(jié)局是清朝政府采納了左宗棠的意見，任命左宗棠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讓他指揮大軍出玉門關(guān)，收復新疆。

左宗棠受命之后，首先是整頓軍隊。他還要做三件大事，這就是籌糧、籌餉、籌轉(zhuǎn)運?！按筌娢磩?，糧草先行”，西征軍幾萬人，要采集糧食不是個容易的事。糧草還不能任意采購，你把糧食都采購了，老百姓吃什么？所以他還提出來，要處理好兵食和民食的關(guān)系。最后左宗棠籌集了４０００萬斤糧食，然后逐步地艱難地把它運到前線。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錢。當時中央財政危機，地方財政困難，沒錢。左宗棠提出，沒有錢我們就借錢。借什么錢？借外債?？墒茄笕酥滥阋蛘蹋滥阋ㄥX，因此把利息定得很高。當時上海的《申報》發(fā)表了一篇評論，批評左宗棠的借高利外債，說他是剜肉補瘡、飲鴆止渴，左宗棠非常難受。他說我跟洋人借錢，這是我的罪過，這是無恥的事情。無恥歸無恥，錢還得借。不借怎么辦？最后清朝政府批準左宗棠借了５００萬兩的外債，同時又要求海關(guān)劃撥２００萬兩，中央的財政解決３００萬兩，給左宗棠湊足了１０００萬兩的軍費，籌餉的問題算解決了。

左宗棠收復新疆的基本戰(zhàn)略叫先北后南，緩進速戰(zhàn)。所謂先北后南指的是先打北疆，后進入南方，為什么？因為當時北方是敵人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敵人的主力在南方，所以他先打容易打的，然后集中力量往南打，緩進速戰(zhàn)。在這樣一種戰(zhàn)略思想的指導下，戰(zhàn)斗進行得非常順利，很快就收復了北疆烏魯木齊，又通過達坂城之役，最后收復了南疆地區(qū)。南疆收復之后，所面對的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就是收復伊犁，收復伊犁面對的是沙皇俄國。

為了要收復伊犁，當時清朝政府首先派了一個談判代表，叫崇厚，簽訂了一個《里瓦吉亞條約》，等于是沒有打仗就割地賠款，后來又派了曾紀澤去改訂條約。當然這種外交斗爭必須要有武力為后盾，所以當時左宗棠做了充分準備，分兵三路，準備去收復伊犁。這時的左宗棠已經(jīng)快７０歲了，身體不好，在營帳里面還吐血，于是他抬著棺材出了嘉峪關(guān)，準備和敵人決一死戰(zhàn)，準備戰(zhàn)死疆場。在左宗棠這樣一種軍事備戰(zhàn)的支持下，曾紀澤通過外交斗爭，終于修改了條約，爭回來了一些權(quán)益。

１８９０年，美國人史密斯出版了《中國人的氣質(zhì)》，在這本書里，他高度評價了左宗棠收復新疆。說左宗棠的農(nóng)墾大軍徹底完成了他的使命，其偉績在任何現(xiàn)代國家的史冊上，都是最卓越的。左宗棠的部下楊昌濬也曾吟詩一首歌頌收復新疆失地，這就是我們經(jīng)常提到的《恭誦左公西行甘棠》：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guān)。說的是左宗棠抬棺出征，收復新疆的情景。他的軍隊也是一支種樹的排頭兵，到處種樹，種了幾十萬棵樹，后人把它叫做左公柳。西征的清朝大軍，正是沿著夾道成陰的左公柳，把春天帶到了邊疆，讓春風吹到了玉門關(guān)外。

一身清廉的“名宦”

左宗棠雖官至一品，但他一直是非常清廉的。這個為官之道，并不是一種策略，而是發(fā)自于他的本心。他對于當時的一些貪官污吏非常痛恨，他追求的是一種親民的政治。左宗棠曾經(jīng)有一次遺產(chǎn)分割，他當時給他的幾個兒子講，我這一輩子只有２５０００兩銀子的遺產(chǎn)可以分給你們。但是我們知道，比如說李鴻章，李鴻章的遺產(chǎn)據(jù)說有４０００萬兩，當然也有一種保守的估計說有幾百萬兩。即使是幾百萬兩，也和左宗棠的２５０００兩形成鮮明對比。

那么像左宗棠這樣不愿意同流合污，獨善其身，是什么能夠讓他一直能夠在官場上持續(xù)了這么久的時間呢？主要還是憑他的實力，憑他自己的奮斗。就是別人覺得他是不能取代的。有這樣一個傳言，是說左宗棠西征回到了北京以后，被阻在了門外，原因是他沒有給這些官員去行賄。沒有行賄，人家就馬上要給他臉色看。后來他就住在了城門外。這怎么辦呢？慈禧太后還要召見他呢。最后據(jù)說恭親王做了一個折衷的方案：好吧，這個錢由我來替你付了。

（摘自《青年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