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愷穎
從來沒有一次真正地走進江南。
每當(dāng)倚靠在大紅樓的雕花窗邊,漫步于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觸摸著滄桑的古城墻,或是與河埠頭的阿妹嬉笑玩耍時,我便感受到了江南,如水、如煙、如詩、如畫的江南。
江南真的是易碎的玻璃,透明、純凈,沒有壓抑,沒有彷徨,透明空靈得像心靈中真正的故鄉(xiāng)。
江南多水,有白居易如綠如藍(lán)的江水,有賀知章似剪似風(fēng)的燕尾,更有蘇軾時晴時雨的感傷;江南多雨,有杜牧亦真亦幻的亭臺,有韓愈絕妙絕勝的煙柳,更有杜甫知心知性的春色。
江南像是被泡在牛奶般潤滑的水中,在人們心底生根、發(fā)芽、生長,如幽蘭般的清秀,如桃花般的嫵媚,如茉莉般的詩意,如曇花般的迷離,像燕尾輕盈地掠過水面,在水中一點,便在人們心里蕩漾開了。
這次是秋天,伴隨著清脆悠遠(yuǎn)的笛聲走進江南。走在長滿青苔的小巷中,衣角和心都被打濕了。不喜歡撐傘,因為我喜歡用這種方式走進江南。
這時,心靈好似一粒種子,萌動——在這婉約的江南里萌動,站在雨中,飛揚的思緒使我仿佛觸摸到了歷史:秦淮河畔的歌女感受凄涼的身世;沈園墻角的釵頭鳳訴說世間的離合;斷橋邊的殘雪傾吐丑惡與良知。于是,我成了一棵有思想、有智慧的樹,而且是在江南,在一個只屬于我的江南。
站在船頭朝兩岸望,細(xì)細(xì)的雨絲融化在天空里,紅紅的糖葫蘆融化在熙攘的人群里,綠綠的柳絲融化在春風(fēng)里,薄薄的青霧融化在流水里。岸邊賣豆腐串的大媽親切的叫賣,賣白糖大爺?shù)母呖旱倪汉?,夾雜著鄰家小孩的歡呼雀躍……枕河人家就是這么熱情!這時,在河埠頭洗衣的小妹嬉笑著向我潑水,于是,清脆的笑聲便舒舒服服地濺到我的臉上、衣服上、手上,使人感到無比清爽。穿過橋洞,戲臺上唱的是《白蛇傳》,我無心去探尋其中的情節(jié),只顧欣賞這些聽?wèi)蛉说陌賾B(tài):老太太們總是最癡心于聽?wèi)?,她們安詳?shù)刈谔僖紊?,嘴中磕著瓜子,手不時地打著節(jié)拍,鼻腔中還時不時蹦出幾個音符來;女孩子們穿著挺舒適的藍(lán)布夾襖,梳著整齊的小辮,說一些自己的心事。
在一扇雕花窗下,我看到了最美麗的江南風(fēng)光。一個女孩兒正對著鏡子,擺弄著小辮:她小心翼翼地將頭發(fā)從中間分開,修長的蔥根般的手指拿著一根紅頭繩,把分開的兩縷發(fā)絲扎成兩根松松的麻花小辮。她站在窗的一側(cè),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抿著嘴朝我笑。船漸行漸遠(yuǎn)了,她探出身子,對我揮了揮手,好像還是笑著。
于是在那個秋天,我看到了江南的細(xì)節(jié),也是江南最溫柔的所在。
行萬里路,包裹里總是散發(fā)著茗香、花香,或是藥香。要知道,那都是江南的味道:三分易安的婉約,三分東坡的豪放,三分耆卿的淡泊,還剩一段納蘭的心緒……
【指導(dǎo)教師:丁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