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是公司白領,生活習慣卻截然不同。他有那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爽和粗糙,她卻精致到一根油菜葉就能燒成一盤菜。這倒沒什么,他吃他的大塊肉,她燒她的小碟菜,本來互不相擾,問題是,他們結婚了。
其實從戀愛時起,他們就發(fā)現(xiàn)對方和自己的若干不同。那時他們認為,這根本不是問題,相愛才是關鍵??墒腔楹蟛虐l(fā)覺,原來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并非拼起兩張單人床那樣簡單。
她喝咖啡,而且必須是那種巴西咖啡豆現(xiàn)磨的;他只喝茶,而且只喝大街上散賣的茉莉花茶。她聽肖邦,抱一只毛毛熊坐在沙發(fā)上,傷感的淚珠兒掛在眼眶;他狂愛京戲,沒事就在客廳里粗著嗓子喊兩句裘派唱腔,把她掛在眼眶的淚珠兒震得叭啦啦往下掉。她想在茶幾上擺一束玫瑰,跟他說,下班后,你去買枝花回來吧!他說好。晚上回來,卻抱回一個花盆,里面長一棵茂盛多刺的仙人掌。她說明天是結婚周年紀念日,你買瓶好酒回來,再買點好菜;他說當然當然,于是她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就盼著他買回紅葡萄酒和西點小吃,好在燭光下盡情浪漫一番。他回來時,買倒是買了,卻是兩斤頭肉和一瓶老白干。她氣憤不已,他卻坐在餐桌旁,香噴噴地吃著肥膩膩的頭肉,并不時地喝下一口老白干,叭叭地咂著滿足的嘴巴。
這些并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他們竟然連人生目標和處世哲學都是那樣地格格不入。她說我們想辦法開個公司吧,做大事,賺大錢。他說開那玩意兒干嘛,打工多好,老板替我們擔著風險。她說我們要爭取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讓別人瞅著羨慕。他說我認為能保證目前這種安穩(wěn)的生活就挺好,過日子難道是給別人看的?
總之,兩個人從來沒有吵過架和紅過臉,卻比吵架和紅臉更讓彼此的心里不舒服。終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徹底爆發(fā),狂怒。他當仁不讓。于是戰(zhàn)爭升級,她跑回娘家。
他去求她回來了。那天晚上他們長談,她說我是咖啡的屬性,你是茶的屬性,這日子可怎么過?他突然想起什么,說,你稍等,我煮熱飲給你喝。十幾分鐘后,他端給她一杯熱飲。
她抿一口,有咖啡的濃香,也有茶的清冽;再抿一口,卻既不似咖啡香得那樣蠻不講理,又沒有茶葉初泡時的那種微澀。她問這是什么,他答是咖啡茶,她問怎么做的,他答我也忘了,我忘了剛才是用泡好的茶煮的咖啡,還是用煮好的咖啡泡的茶。她笑了,又喝一口,說,都一樣。
婚姻生活中,針鋒相對時,到底該誰作出犧牲?她為他改變?他為她改變?她忍著他?他讓著她?這太過復雜了。其實,完全可以試著在某天晚上,精心泡一杯又香又濃的咖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