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春天,在意大利的鄉(xiāng)下,從阿爾平寧山脈(Appeniines)向西延伸到地中海一帶。藍澈透明的天空幾乎可以聽到清脆的聲響,陽光暖暖地把古堡大理石每一條天然脈路打濕。我把臉貼上去,隱隱地聽到時光在石頭紋理中、在陽光的流動中低聲呢喃。我知道,此刻我迷路了。
多年后,很高興看到當地的那句話:如果迷路,要在托斯卡納。
托斯卡納,像一個幻想的海。腳下的草一浪浪遠去,誘惑你迷失在兩個如詩的山坡之間。
去托斯卡納不是為了尋找上個世紀徐志摩詩句中的翡冷翠。只是想迷路,想在一望無際的田野風光中,在到處可見紅瓦褐磚的農舍、城堡和如劍般聳立的柏樹中,有一個華麗的轉身,留下影子。
有人曾說,世界上很少有幾個這樣的地方,早晨可以如此優(yōu)雅地醒來。我記得托斯卡納的每一個清晨里那滿滿的安靜。霧氣在周圍的山谷里開始散去,山丘像小島一樣,上面有隱約的白墻紅瓦在反射霞光。那些如巨劍般伸向天空的黑色松樹,飄在彌漫原野的m7TIPfH/icWxyZiJLQtJ4bUelN4pQTc/tVrwm/Kh5CU=薄霧上面。每一個人似乎都是天生的園林家,他們對一棵樹、一間小屋的構圖都設計得無比優(yōu)雅。過了每一個小山坡,草會蔓延下去,直到不遠處有葡萄藤和橄欖樹的農莊。風從遠山間吹過,捎來青草、炊煙、葡萄及橄欖的味道。不管你更換怎樣的角度,從你站的地方放眼望去,都是無比優(yōu)美的畫卷。你有沒有嘗試看一眼這安靜優(yōu)美的風景,然后慢慢向后倒去,在草叢里一副天高地闊、慵懶放松的恣意?天空那種無限透明的藍,裹緊一個夢,滿滿地將你包容起來。想微笑,可不敢發(fā)出聲音,生怕點滴聲響擾了身邊的精靈。你聽到不遠處小鳥啾啾著飛過,你聽到每一葉草之間秘語的聲音。你有了海子那樣的孩子氣:給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流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很多個這樣的午后,我轉動方向,看著四周不同的樹,不同的紅瓦農舍,干凈如洗過的陽光……然后倒在身后的草叢里。陽光暖得讓我不舍醒來,就這樣如夢似幻,喪失了一切感覺,只知道托斯卡納的太陽,讓你像個君王。
托斯卡納是孕育了一系列名城的浪漫故鄉(xiāng),這是不容置疑的。從一條小路穿過,看得到不遠處有莊園,有高聳的城堡。聽當地人講,有些城堡在輕逸的圓拱石墻后面,藏著巨大如廣場般的客廳,懸掛七層金色吊燈的餐房,天花板上有幾百平方米大的名師壁畫……都是當地王公貴胄為表明自己身份地位所建。城堡高度取決于其地位。這些遺留下來的城堡,都帶著醉人的美態(tài),在這個溫熱的春天,在一片綠色的幻想之海中,像悄然盛放的罌粟花,野性、倔強而詭異。它們是有故事的,歲月一層層在上面沉淀、刻畫,像掌紋般記載。
我站在百花大教堂前的時候,有些恍惚。教堂建造于1248年,有著當時世界上最大的穹頂,而執(zhí)行這項任務的是藝高膽大的布魯內勒斯基。他居然不畫一張草圖,不做任何計算稿,完全憑心算和精確的空間想象,開工建造高91米、直徑45米的大教堂圓頂。當我身在其中,看到陽光穿透圓頂籠罩在我身上時,我恍惚覺得,在這樣的教堂里安靜地坐著都是一種幸福。就是這樣的幸福,讓這座前后花了150多年時間的努力才最后完工的大教堂,為佛羅倫薩贏得了“百花之城”的美名。
我要離開的那個黃昏,一個人在佛羅倫薩喝Chianti酒。阿諾河傍晚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映照著街景和文藝復興的遺跡。這是百分之百的托斯卡納,這個春天,Chianti的味道分外濃烈,讓人迷失方向不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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