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財

周一鐵謀了一份送奶的工作。送奶范圍是城郊牛塘村一帶，雖然路遠地偏，起早貪黑的人很累，但周一鐵還是很高興。“4050”人員，找份工作不容易啊！

周一鐵認真又和善，村民很是信任。這樣，每個月他都能發(fā)展一些新客戶。多一個客戶就是多一份收入呢，周一鐵最高興的就是上人家門口釘牛奶箱子。

這天，周一鐵來到村東蔣大頭家，拿起錘子就在院門口釘奶箱。可才釘兩下，響聲就把蔣大頭的老婆給“震”出來了。蔣大頭這些年跑運輸賺了幾個錢，討個老婆很年輕，整天描眉畫目的，除了打麻將啥事都不做。大頭老婆說：“送奶的，我家不是已經有了牛奶箱嗎，你還在這敲敲打打的做什么？神經病?。俊?/p>

周一鐵不生氣，笑道：“人家讓我在這釘個奶箱，有生意不能不做呀！”

大頭老婆疑惑了，我沒再訂奶呀？難道是大頭？喊出大頭一問，大頭搖頭說他沒訂啊。

周一鐵說：“今天早上三點左右，我來送奶，就在你們這門口，碰到一個女人，穿著一身白衣服，說她離婚前就是這屋的女主人，現(xiàn)在在外地打工。她說她想女兒小月想得不得了，便忍不住跑回來看看。沒想到前夫卻不讓她看女兒，她好難過?，F(xiàn)在她決定給女兒小月訂一份奶，讓女兒知道媽媽是世上最愛她的人。這不，她特意關照我，讓我把奶箱釘低一點，方便她女兒拿呢……”

還沒等周一鐵把話說完，就聽見大頭老婆一聲尖叫，倒在大頭的懷里，面色蒼白，渾身顫抖。大頭也是一臉恐懼：“送奶的，你別胡扯，你、你要是把我、我老婆嚇著了，我、我找你，找你算賬！”

周一鐵委屈道：“我可沒胡扯。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有過一個老婆？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叫小月？”

這時旁邊一個人告訴周一鐵：大頭以前是有一個老婆，只是不是離婚，而是上吊自殺了……

什么？這么說，他周一鐵早上碰著的那女人不是人，是個吊死鬼？周一鐵頭皮一下就發(fā)麻了，哆嗦道：“那女的文文靜靜，通情達理的，怎么可能是鬼？她訂一個月奶，給我五十塊錢，零頭還不要我找呢！”說著周一鐵掏出錢包，準備把錢拿出來給大家看。周一鐵打開錢包，在場的人不禁大驚失色：錢包里哪是五十塊錢，竟是一張五十萬元的冥票！

天啦，這奶箱還釘不釘？釘了，他周一鐵以后不就要替鬼送奶了嗎？周一鐵哭喪著臉，最后還是把奶箱釘到大頭家的院門口。

周一鐵說：“我收了‘鬼的錢，不替‘鬼送奶，那人家‘鬼還不找我麻煩？”人們吃驚地問：“周師傅，這以后夜里你還敢來送奶？一點兒都不怕？”

周一鐵嘆道：“不怕是假的。只是不送奶，我女兒念書哪來錢??！這女鬼這么愛女兒，我給她女兒送奶，想必她不會為難我的?！敝芤昏F臨走前，叮囑大頭和他老婆道：“這奶你們一定要給小月喝?。》凑冶ＷC天天送到，你們要是不給她喝，她媽肯定找你們不會找我的?！?/p>

大頭和老婆聽了，哪還敢說半個“不”字，點頭如雞啄米。

一晃一個月就要過去了，又到了收下月奶款的日子。有人問周一鐵：“小月媽這個月會不會再用冥票給她女兒訂奶？”

周一鐵搖搖頭，無奈道：“你們問我，我問誰呢？”

收款收到大頭家，大頭老婆說：“周師傅，以后小月的奶款我們付了?！?/p>

周一鐵聽了，嘆口氣道：“這么著當然好。要不，再碰著小月媽用冥票給女兒訂奶，還不把我嚇死了！”

大頭老婆囁嚅道：“周師傅，你是個膽大的人。說不定你以后還能碰著小月她媽。要是碰著了，你一定替我告訴她，小月雖然不是我親生的，我一直把她當親生的看待呢！叫她以后千萬不要為難大頭和我呀?！?/p>

“肯定不會的?！敝芤昏F笑著說，“這鬼也是有人情味的。我替她給女兒送奶，她一次也沒嚇我。你把她女兒當作親生的，她怎會為難你？說不定還保佑你呢！”大頭老婆聽了，情不自禁地把小月攬在了懷中。

這天是周一鐵送奶以來最高興的一天。其實，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一個月前，周一鐵騎車送奶，車胎爆了，沒辦法，只好推著走，趕到牛塘村天已是大亮。周一鐵一邊送奶一邊賠禮道歉。來到村東一家，院門口立著個小女孩，眼巴巴地看著他。周一鐵忙笑著把奶往小女孩手中遞：“小朋友，等急了吧？對不起，叔叔今天車壞了，快把奶拿去喝吧。”

誰知小女孩不但不接，反而嚇得連連后退：“不不，這是媽媽喝的奶，我要是把它弄臟了，媽媽會打我的?！?/p>

周一鐵不懂了，哪有媽媽訂奶自己喝，不給女兒喝的！悄悄一打聽，原來，這小女孩爸爸有了倆錢就在外面和別的女人鬼混，媽媽不堪其辱自殺了。她爸和那女人結婚后，那女人對這小女孩很兇，別說給她訂奶了，有時飯都不讓她吃飽呢。周一鐵覺得這個叫小月的孩子太可憐了，想幫幫她，于是就編出小月的媽媽為女兒訂奶的鬼故事來。就這樣，為了那一個月奶款，周一鐵差不多把自己的早餐費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