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勇

宋潔英是個退休的音樂老教授，這天，是她的七十大壽，兒孫們都回來為她慶祝。生日宴席過后，兒孫們爭先恐后地給宋潔英表演才藝，為老壽星助助興，兒孫們個個都多才多藝，看得老壽星連連豎起大拇指，點頭稱好。

這時，小女兒的兒子、剛會說話的鵬鵬忍不住了，纏著非要表演節(jié)目，小女兒看鵬鵬那傻勁，不禁笑了，說：“你會表演什么呀？別瞎摻和了，哥哥姐姐們都是請名師培訓出來的?！毙〖一镆宦犖醚蹨I都出來了，說：“我就要表演，我就要表演嘛！”

外婆宋潔英笑著對小外孫說：“好好好，現在就讓鵬鵬表演，來，大家歡迎。”說著鼓起掌來，小家伙這才破涕為笑，他有模有樣地理了理衣領，站成一個標準的立正姿勢，清了清嗓子，就聲情并茂地唱了起來，不過，小家伙沒有歌詞，只是哼唱，剛唱沒多久，大家一個個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宋潔英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小家伙可不管這些，哼唱的聲音更大了，小女兒連忙上前去捂住鵬鵬的嘴不讓他再唱，就在這時，只見宋潔英渾身哆嗦著，忽然身子往前一栽，倒在地上。

這下，兒女們可慌了，他們知道宋潔英的心臟病又犯了，不敢耽擱，趕忙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大家忍不住指責小女兒兩口子說：“今天是媽媽的壽辰，你們怎么讓鵬鵬唱這個呢？”小女兒恨得將鵬鵬狠狠打了幾下，小鵬鵬被媽媽打哭了，他并不知道，他外婆突然暈倒，全是因為他哼唱的歌—那是辦喪事時放的哀樂。宋潔英七十大壽的生日宴會，小外孫竟唱著哀樂，她不犯病才怪呢！

救護車將宋潔英送到醫(yī)院搶救，一家人也都跟著去了醫(yī)院，大家瞪著小女兒兩口子，仍是責怪的眼神，小女兒兩口子又氣又委屈，他們壓根不知道兒子鵬鵬會哼唱哀樂呀！

宋潔英的心臟也是老毛病了，經過搶救，很快便醒了過來。她笑著對大家說：“不要怪鵬鵬，小家伙什么也不懂，無知不為過嘛，要怪就怪我的心臟不好，一時沒有思想準備，呵呵。” 宋潔英讓小女兒單獨留下來陪她，小女兒來到床邊，低下了頭，宋潔英嘆了口氣，說：“當初就是不聽我的話，現在見到差別了吧。你看看，你哥哥姐姐的孩子，哪個不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藝？這與家庭的文化氛圍是分不開的，小鵬鵬竟然張嘴就哼哀樂！”

小女兒嘆了口氣說：“唉，媽，我真不知道鵬鵬怎么會唱哀樂的，我們沒教過他呀！”忽然，小女兒一拍腦袋說：“媽，我想起來了，可能是我們家旁邊辦喪事請來的樂隊，這幾天從早到晚都在演奏那個哀樂，鵬鵬他……”宋潔英點點頭說：“我說呢，原來是這樣，以后你們夫妻倆對鵬鵬可要多費點心思啊……”小女兒連連點頭說：“媽，您放心，我們以后會多管管鵬鵬的。” 宋潔英沒再說什么，擺擺手叫小女兒離去。

小女兒是宋潔英最疼愛的女兒，可是沒想到，最傷她心的也是小女兒，因為她不顧宋潔英的反對，執(zhí)意和一個家境貧寒的普通工人結了婚，小女兒說，她永遠不會后悔，因為她為了愛情。

小女兒回到家，把鵬鵬又狠狠地訓了一頓，并且教鵬鵬唱了一首歡快的歌曲，要他第二天去唱給外婆聽，算是賠罪。

第二天，兒女們又都來到宋潔英身邊，小女兒把小鵬鵬拉到宋潔英跟前，說：“快給外婆唱個好聽的歌！”話音剛落，這時，宋潔英突然笑呵呵地阻止道：“不，我想聽我們的小鵬鵬再唱一遍哀樂，別的歌我現在不要聽！”兒女們一聽這話，都呆住了，他們心想：“這下糟糕了，媽媽莫不是被昨天的事情氣傻了吧？”兒女們驚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叫鵬鵬唱哀樂呢還是不該。

小鵬鵬可不管大人們那么多，外婆叫他唱他就唱，這次他唱得比昨天更流暢更響亮，哀樂被他哼唱得有板有眼，宋潔英聽了開心地大笑起來，連聲說道：“好，好，唱得好……”說完，掏出十萬塊的存折對鵬鵬說：“快拿去，這是獎給你的， 小鵬鵬實在唱得太好了，外婆聽著真高興！”小女兒嚇呆了，其他兒女們也呆住了，大家都以為宋潔英這回病得不輕了，小女兒從鵬鵬手中拿過存折，說：“媽，您……沒事吧？您別嚇我們啊，這錢我不能要……”

宋潔英把存折塞到小女兒手中，笑著說：“你們以為我氣得神經出毛病了嗎？唉，你們也太不了解我了，其實昨天我一得知鵬鵬是因為聽了家附近辦喪事放的哀樂，便會哼唱了，今天特意再叫他唱一次，他竟唱得更好了，我心里那個高興呀，這孩子，有天賦！鵬鵬家最困難，我不能委屈了這個小外孫??！”宋潔英說著，轉向小女兒兩口子，“這十萬塊給你們，你們拿去好好培養(yǎng)小鵬鵬！”

十萬塊錢拿回去，小女兒兩口子為兒子鵬鵬買了一架高檔鋼琴，然后為他請了一個音樂教師，鵬鵬開始了正式的音樂訓練。

鵬鵬先學鋼琴，后來他又學了大提琴，幾年下來，沒想到比鵬鵬要早學的幾個兒孫竟然都比不過鵬鵬了，宋潔英興奮地對小女兒說：“不錯，我這小外孫啊，有出息！”

當鵬鵬十一歲的時候，這一年，外婆宋潔英去世了，就在這一年，鵬鵬獲得了省少兒大提琴比賽的第一名。在外婆宋潔英的追悼會上，鵬鵬一曲低沉凄婉的哀樂，讓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鵬鵬正是在牙牙學語時哼唱了一曲將外婆刺激得昏倒的哀樂，他才被發(fā)現具有超常的音樂天賦。

(題圖：謝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