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北京電視臺舉辦了一次全國性的相聲大賽。擔當評委的侯耀文看到一個小伙子的表演不錯,一查名字——郭德綱。
大賽結束后,侯耀文打聽到郭德綱在天橋的茶館說相聲。一天晚上,一身便裝的他悄悄去天橋聽了一場郭德綱的相聲。他對搭檔石富寬說,可以讓郭德綱和他的搭檔于謙跟鐵路文工團演出一段時間考察考察。
于謙是石富寬的徒弟,當于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郭德綱時,他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恍惚惚地讓于謙打他幾下看看痛不痛。想想自己熬了十年的“京漂”,終于得到了大師級人物的認可,眼淚不覺流了下來。
第一次見侯耀文時,郭德綱很緊張,在他心里,那侯家可一直是相聲的代名詞,高不可攀,但侯耀文對他們不但很客氣,而且關切有加。但等到排練時,就沒那么客氣了。
郭德綱和于謙講的是侯寶林先生的《夜行記》,因為缺少北京特有的韻味兒,語調(diào)聽起來總不那么俏皮,包袱抖得也不是很響。侯耀文很不滿意,甩下一句“大活兒使不好甭想上場”,就走了。
郭德綱作為一個業(yè)余相聲藝人,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國家級的專業(yè)團體合作,心想怎么也不能讓人看扁了啊。所以他們一直練到下午三點多都沒吃午飯。侯耀文帶了吃的親自送去,郭德綱說:“練不好決不吃飯?!?br/> “行啊,這小子有股子倔勁。”候耀文當時就覺得挺對脾氣。從那次起,鐵路文工團只要有什么演出,侯耀文就會叫郭德綱跟團演出。有一次,在南方演出,晚上,郭德綱他們下臺之后已經(jīng)11點多了。前面的演員演完都休息了,侯耀文還坐在一邊皺著眉頭。郭德綱和于謙覺得不好,站在一邊也不敢說話。侯耀文想了一會兒說:“你倆給我把剛說的《文章會》再說一遍?!惫戮V和于謙拖著疲倦的身體又認認真真為他說了起來。說到一半時,侯耀文突然叫停,“就是這個地方,聽上去很別扭?!闭f著,他站起來一邊給他們講解,一邊親自示范,直到深夜2點多才結束。第二天一早郭德綱起來的時候,侯耀文和石富寬已經(jīng)在一唱一和地練習他們晚上表演的段子了。
郭德綱讓于謙托石富寬給他求求情,請侯耀文收他做徒弟。石富寬還沒來得及說呢,沒想到侯耀文的家里出了一件大事。
2004年,侯耀文陷入了第二次婚姻危機,妻子袁茵帶著女兒離開了他,他變得低迷、落寞,頗有一些萬念俱灰。郭德綱很擔心他,也不敢提拜師的事了。而由他發(fā)起成立的德云社也生計艱難,郭德綱覺得人生到了最低谷,幾乎看不到一點光亮。
那晚,侯耀文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家里。一個多月不見,侯耀文蒼老了許多,鬢邊頭發(fā)明顯白了,雙眉深鎖著,一臉憔悴,郭德綱看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侯耀文掏出個紙包給郭德綱說:“這五萬你先拿著,咱爺們共同努力,不能讓相聲垮到咱們這兒?!惫戮V沒有接。侯耀文很生氣,他把錢啪地甩在桌子上說:“德云社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是個相聲藝人和觀眾面對面的平臺,是屬于所有相聲人的。”
郭德綱知道侯耀文心里關注著相聲的興衰,很感動,但他卻對侯耀文鞠了個躬說:“我不想要您的錢,最想當您的徒弟?!焙钜呐呐乃募缯f:“不是因為家里出了事兒,這事兒早應該辦了?!?
那一天,侯耀文他們團里就引進相聲演員的問題開會討論。到了郭德綱時,大家頗有異議,把侯耀文氣得在會上大發(fā)脾氣,拍著桌子說:“天天講振興相聲不就是要發(fā)掘有能力的年輕人嗎,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怎么忍心把他拒之門外?”
那次會議之后,家庭的打擊和一些外力的因素,侯耀文病倒了。一個人在床上燒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聽著電話響,一接起電話,就聽見郭德綱說:“師傅你怎么了?手機打不通,幾次來你家敲門也沒人應?!痹瓉硭陂T外呢。
侯耀文掙扎著爬起來開了門。郭德綱一看到師傅臉色蠟黃,走路蹣跚,眼淚差點沒掉下來。他問侯耀文是不是一直沒吃過東西。侯耀文眼淚下來了,他說:“吃不下,情這個東西一旦攤上了,任是鐵打的人也會融化?!?
郭德綱握著師傅的手坐在床邊說,在天津時他犯了錯誤,被下放掃廁所,有一位領導還指著他的鼻子說,這要是在“文革”,你就得用舌頭把廁所舔干凈。當時他心里真是直發(fā)冷啊。這事兒還沒翻過身來,妻子又跟他離婚去了日本,他自己帶著才3歲的兒子過,那日子苦得沒法說。最后他說:“師傅,振作起來吧,上天給人的一切苦難都是他能夠承受得了的,咬咬牙就會過去的。”
侯耀文拍拍郭德綱的手,笑了,“小子,你今天也給我上了一課。”那些天,郭德綱一直陪著侯耀文,天天給他做飯,一起喝酒聊天。
一天,郭德綱因為父親住院,演出時很不在狀態(tài)??粗谂_上蔫頭呆腦的樣子,侯耀文很生氣。郭德綱一下臺,性急的侯耀文就大發(fā)脾氣。他說:“作為一個演員,不管在臺下有多大的委曲,有多少難事兒,只要一上臺心里裝的就只能是觀眾,這是最起碼的藝德,你給我記住了!”
郭德綱低著頭細細咀嚼著師傅的話,侯耀文還以為他不服,又語重心長地說:“綱子,好好想想吧,觀眾是最多情的,你給了他們笑聲,他們會一輩子抬著你,綱子,咱自家的事兒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郭德綱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侯耀文的指導和郭德綱孜孜不倦的努力下,2005年下半年,郭德綱終于名滿華夏了。
?。ɡ?勇摘自《人生與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