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的她像個不良少女
雖然只早出生兩年,對八零后的人,我還是本能地有“偏見”。比如何葉霏霏。不倫不類地叫著四個字的名字不說,好好的女孩子,頭發(fā)剪得不到一寸長,一絲絲地站立著直沖天空的方向。公司對著裝無硬性規(guī)定,她就每天穿著球鞋和牛仔褲來上班,耳朵里總是塞著耳機,走路偶爾吹口哨……純粹一副不良少女的形象。并且缺乏基本的禮貌,年長些的,還叫聲老師,對我們這些比她大不了太多的,都是直呼名字。來報到那天,主任領(lǐng)著她介紹給我們認(rèn)識,她就直接稱呼我陳淼,當(dāng)時我就心生不快,她小,又是新人,叫聲小陳姐或者陳淼姐,總是可以的吧。
對她的不滿意,雖然不說出口,還是不經(jīng)意就會掛在臉上。每天應(yīng)付著說句話,盡量不來往。其他同事對她看法類似,每次她走過去,背后總有人撇嘴。
何葉霏霏對此絲毫不覺,每天按時來,一邊聽著自己的音樂一邊工作,中午也不和別人結(jié)伴吃飯,要盒飯,或者出去吃快餐,下班按時走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想與誰為伍。有典型八零后孩子的特征,喜歡獨來獨往,在我看來,那便是冷漠,自小沒有兄弟姐妹的他們,不習(xí)慣團結(jié),是他們的弱點吧。
據(jù)說何葉霏霏文憑倒是過硬的,還修了日語和西班牙語??雌饋聿⒉惶搨?,在這家專做出口的貿(mào)易公司,只是很短時間,她便熟悉了各種業(yè)務(wù),能夠獨自操作了。她的工作能力,還是讓我沒話說。但我一直比較看重一個人的為人和生活行為,如此,一直就不喜歡她。
無奈地原諒了她的不禮貌
那天,何葉霏霏接了一個找我的電話,隔老遠就喊,陳淼,電話!我正被一份出錯的訂單弄得焦頭爛額,聽她扯著嗓門直呼我的名字,火氣就朝她而去了,走過去一把把電話扯過來,說,能不能不這樣喊名字?我怎么也比你大,喊聲姐不委屈你吧,實在不愿意,作為同事,也可以喊我小陳。
何葉霏霏看著我笑了起來,你有沒有搞錯,你比我大嗎?不怕我一嗓子把你喊老了?再說,大兩歲喊名字又有什么?切!
她笑著,重新把耳機塞進耳朵,一邊聽歌一邊干活了。倒是我站在那里既無趣味,也無話可說,想起來聽電話,對方已經(jīng)掛了,不由得索然。
一個下午情緒不太好,何葉霏霏對此完全不在意,該做什么做什么,因為工作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過片刻她便催我重做的單據(jù)。最后我煩了,把單子拍在桌上,今天我不想做了,明天吧。
說完,拎著包站起來朝外走去。
第二天回來,看到桌上新做的單據(jù)整齊地放在那里,正納悶,何葉霏霏晃蕩著走過來,說,幫你做好了,誰讓我等著用呢,下次就不會了。
這樣的人,幫人做了事,話說得又不好聽,所以真是不想張開口說那聲謝。她照樣不在意,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桌前,停了片刻,摘下耳機打電話。不知道跟誰,大聲大氣地說,葉凡啊,你怎么老是嘮叨,我覺得昨天的事怨你,你跟人家老何道歉吧,要不以后我可不幫你,做人要講道理的!
像小孩子說大人話。
想著她幫了我的忙,我過去搭訕,隨口問,給誰打電話呢?這么會教育人。
我媽,又跟我爸嘮叨,嘮叨煩了吵起來了,我批評她呢!
我瞠目結(jié)舌,葉凡,老何,原來是何葉霏霏的父母,張口叫名字,叫得那么自然。
從此,我無奈地原諒了她的不禮貌。還指望她叫我什么呢?她喚自己爸媽都這樣??赡菢拥膶υ捓?,如何也覺得有些別樣的溫情呢?
那之后,她再大聲大氣地喊我陳淼,我便心平氣和地答應(yīng)。
她勇敢地捅了婁子
到十一前,何葉霏霏已經(jīng)過了試用期,和公司簽了合同。十一前夕,無意看到她桌上鋪著各個旅行社的宣傳單,有點要大玩一通的架勢。不由暗笑,按公司慣例,十一一定是要加班的,國慶節(jié)不是國際性節(jié)日,公司有很多業(yè)務(wù)要處理。
果然,中午下班前,部門經(jīng)理過來排節(jié)日值班表,我探頭看,何葉霏霏的名字自然在上面,不多,加班三天。
為什么?我要求休息。名單還沒貼上去,何葉霏霏就抗議起來。經(jīng)理頗感意外,公司需要你加班,何況還有加班費。
我有權(quán)利要求不加班,這是法定假日。
經(jīng)理的眉頭皺了起來,在我記憶里,這樣的事,沒有人用這種方式提出異議。
這是公司規(guī)定,你的義務(wù)是執(zhí)行。顯然,經(jīng)理不想跟這個毛丫頭費口舌,值班表貼好就走了出去。
我不會加班的!何葉霏霏噌地站起來跟著經(jīng)理朝外走去,一副不肯罷休的架勢,我們幾個人在后面傻了眼。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這樣一份工作,沒有人會認(rèn)真到和公司制度抗?fàn)?,端人飯碗?dāng)然替人做事,何葉霏霏還是太天真了。
隱約聽到隔壁傳來爭吵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何葉霏霏回來了,依舊兩手塞在兜里,進門,吹了聲口哨。有同事跑上前問她,經(jīng)理怎么說?你可真惹禍了!
為什么?她眨眨眼睛,我有權(quán)利要求,有《勞動法》呢!
傻瓜,那可不是替我們說話的。
是替公道說話的??!何葉霏霏依舊一副天真的口氣,不然要《勞動法》做什么?
我們都不說話了,怎么跟她說呢?到底是年紀(jì)小,單純??礃幼?,她是真的捅婁子了。
十一,何葉霏霏就真的按計劃飛了西藏,沒有來加班。大家都在擔(dān)心她的工作恐怕是保不住了。但她回來,卻照常上班,經(jīng)理也沒過來說什么。過了好幾天,我終于忍不住問她,頭兒真的允許你休假?
他不允許,可是他沒辦法。
他可以讓你走人的。我嚴(yán)肅地說。
他不可以,那樣我會告他,他要賠償?shù)?。再說,我又不是工作能力不好,休假而已,哪有那么嚴(yán)重。我行使的可是我的權(quán)利。
事情竟然真的就這樣不了了之。以后單位一些無報酬的加班,很少有何葉霏霏,除非她自愿。那次一鬧,她成了刺頭,經(jīng)理索性不去碰。如此,感慨的同時,我也心生羨慕,如果不是有了所謂社會經(jīng)驗的世故,難說會不會也有她那樣的勇氣。說實話,她比我們勇敢。
她給我上了一課
春節(jié)前,有了一次和何葉霏霏出差的機會。去廣州,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兩個人各自背了一大包零食,她的行囊更重一些,裝了一些漫畫書和一個小影碟。
路途漫長,原本不打算和她多說什么,但慢慢就開始忍不住,先說了點女人間的話題,穿衣吃飯之類的,說著,我就不由自主說到了一個同事身上。
那段,公司一個叫顏的女人因為被一個男人的妻子找上門來,鬧得沸沸揚揚。我對顏的印象不太好,她好像一直喜歡和已婚男人弄不清楚。
我趴在窄窄的鋪位上,對正在看漫畫書的何葉霏霏說,顏真也太過分了,不止一次了,做女人總要自愛的。
什么?何葉霏霏抬頭看我。
我又把說的話大體重復(fù)一遍。何葉霏霏笑笑,我覺得她挺好的,英文一級棒。說完,低下頭接著看那本幼稚的漫畫。
你不覺得她的品質(zhì)有問題?我奇怪竟然得不到共鳴。
她又抬起頭看我一眼,說別的好嗎?我不關(guān)心別人那些事,也不想聽。
我頓時尷尬,如此,我倒成了多嘴多舌的人,還被一個比我小的女孩提出,臉上一下掛不住了,不再說話,翻身朝里閉上眼睛。
沒想過了片刻,何葉霏霏開始喚我,我不理她,她伸手晃我。我依舊在氣頭上,不耐煩地說,做什么?
給你影碟看,現(xiàn)在別睡,太早了。說著,不管我是否同意,把小影碟機打開安置好,遞到我眼前來說,是個美國片,很好看的。
沒辦法,我趴在搖晃的車廂里看那個美國片,漸漸地入了迷。結(jié)果她看書我看碟,偶爾發(fā)出兩聲感慨,沒有再說什么。
到了目的地,兩人住在一個房間里,因為戒備著,我留意著不再說誰,可總覺她是裝樣子,想她憋上兩天自己就忍不住了??蓙砘匾恢軙r間,她真的就沒有說任何一個人,只說其他。
回來的途中,我到底還是忍不住,說,你好像不太喜歡談?wù)撊魏稳?。她笑,琢磨別人是很累的一件事,我有點懶,喜歡想簡單的事。
這樣的解釋,我是信服的,懶惰,也是他們那個年代的一種特征吧。包括懶得去議論人,更愿意簡單地生活。真的,想想,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倒不經(jīng)意地給我上了一課。
向她致敬
慢慢地,就習(xí)慣了何葉霏霏,來往得也開始頻繁了一些,包括偶爾一起吃飯,或者一起逛街買東西。
那個周末,和她去商場,兩人一起走過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間,她忽然不顧紅燈的阻攔朝前沖去,邊跑邊喊,阿姨你的包,有人偷你的包。
所有人都朝著她追趕的方向看去,正有一個年輕男孩一邊追趕一個騎單車的中年婦人,一邊趁她不備飛快打開了她的包。
現(xiàn)在的小偷真是越來越多了,很多人有被掏過包的經(jīng)歷,各自防備著,但很少有人會去過問別人,畢竟會有危險,我沒想到,何葉霏霏會這樣做。想阻止她已經(jīng)來不及。
她喊著,靈活躲閃著車輛,穿著球鞋的雙腳跑得飛快,竟然追上了那個已經(jīng)把錢包拿在手中的男孩,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角。
許多人跟著起哄,卻沒有誰過去幫忙,阿姨下了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廝打中,男孩將何葉霏霏甩到了地上,然后把錢包丟下擠出人群飛快跑掉了。
她站起來,撿起錢包遞給阿姨,什么都沒說,拍拍褲子,轉(zhuǎn)身拉著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猶驚魂未定,責(zé)備她,你也太大膽了,喊一聲就算了,還追。
怕什么?她不屑地?fù)P揚眉毛,他是壞人,看到了哪能不管?然后吹一聲口哨,你知道不,我小學(xué)一直是短跑冠軍,追他肯定不成問題。說著,扮個鬼臉笑起來,依舊是沒心沒肺的樣子,然后大步朝前走去。
走在她的身后,看著這個頭發(fā)如刺猬、不喜歡被約束、坦白真實、不虛榮不怕孤單的女孩子,不知道心底涌動的那種陌生的感覺,是不是敬意呢?而我真心愿意向八零后的何葉霏霏致敬,以另一個年代的名義!
編輯 / 王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