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了,一切似乎都回歸到平淡的最初,我仍是那個平凡家庭里的一對工人夫妻的女兒,沒有顯赫的背景,沒有輝煌的家世,甚至也不夠漂亮。大學(xué)里那個爭強好勝的女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公司里的一個低眉順眼的小白領(lǐng),一個失去自信與個性的女孩。
公司里人員繁多,關(guān)系復(fù)雜,說不定什么時候,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就得罪了人。因著這點,我在上班的時候,常常不說一句話,然后,就有人說我假清高。不知怎么,我仿佛是一個異類,來到這里,只是一味地要受眾人的歧視。
那一天,我穿了一套新衣服去上班,這套衣服,是我花了半個月工資才買到的。我不是不要強,別人都是幾百上千元的衣服披掛上身,而我從上班開始,就一直穿著大學(xué)實習(xí)時的幾套舊衣服。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寒酸的外表讓他們看不起,于是便狠狠心買了一套職業(yè)裝。
穿到公司里,卻是出乎意料的難堪。同事們來到我旁邊,很驚訝地問:“你換了新衣服?”好像我穿舊衣服是天經(jīng)地義一樣。還有人問我花了多少錢,我如實回答:“五百五?!彼阏f:“上當(dāng)了上當(dāng)了,頂多幾十塊錢。是不是地下商場里買的?”
當(dāng)我說這套衣服是江漢某間專賣店里的新款時,對方又撇撇嘴,說:“現(xiàn)在的女孩子呀,就是不能和我那會兒比,我剛參加工作時,哪有這么多錢打扮自己呀——現(xiàn)在的女孩子掙錢就是容易!”我沒說什么,走到衛(wèi)生間里。我望著鏡中的自己:年輕的女孩子,穿著硬挺的新衣,臉上掛一副悲憤的表情,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沒有人肯給我一個微笑、一句贊美?;蛟S,像我這樣一個剛剛參加工作、沒什么背景的小文員,是沒有資格得到那些的。我流下淚來,開始認真地考慮是不是應(yīng)該離開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就在那個上午,我打定主意了。我走到外面去,做了一件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逛街。反正我也不想干了,那么就讓我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吧。我走出來時,看到書店旁邊新開了一個報刊亭,平時我最愛看書報雜志了,就走過去。
嶄新的玻璃窗,掛著全新彩色封面的各種雜志,它們熱烈地歡迎著我。我要了一本畫刊、一張報紙,付錢的時候,我聽到老板說:“嘿,你長得可真像這個封面女郎!”我吃驚不小,冷冷地說:“您少胡說了,我怎么會像人家呢?”老板卻認真地說:“你們的氣質(zhì)很相似?!蔽衣唛_了,再看那封面的女郎,她是大明星梁詠琪,我知道我根本沒法和她的美貌相比,但是,我想起了老板說的氣質(zhì)之類的話,心里不由一陣自得,也許,我真的還不算平凡吧。我心里很感激有個人這樣說我,使我馬上有信心帶著這句話回到公司。我覺得這世上有一個人欣賞我,我就應(yīng)該有向上的動力,雖然那個人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報刊亭老板。
此后,我常去他那里買雜志,每一次,老板的嘴都跟抹了蜜似的,看到我就說:“你今天真漂亮!”我便高高興興地買了雜志去上班。因為常常把這些雜志送給同事們看,他們和我也漸漸熟悉了,我們常在午休時一起看雜志,品評上面的文章和人物,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任何人都有可愛的一面,只是我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不曾發(fā)覺這種感覺是相互的,他們也開始漸漸地喜歡我了。
這種變化讓我興奮不已。某天,我買完雜志,突然對老板說了句:“謝謝您的夸獎,雖然有時候您說得有些夸大其詞?!?br/> 老板笑了笑,給我講了一件事情。他說:“小時候,我家住在附近的小村子里,夏天的時候荷花塘里開滿了荷花。怕人把花隨便糟蹋了,我們?nèi)揖驮谕砩铣鰜砜粗?,有時候月亮照在荷葉上,真是很漂亮的啊。于是,常有孩子過來采荷葉玩,我就拉著他們看荷葉上的月光,那些孩子看了之后,就再也沒有來采過荷葉?!?br/> “其實月光很公平,就像是贊美那樣,我們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去擁有它,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去享用它,而每個人也有義務(wù)去保護它。我常常想著我現(xiàn)在就在荷花塘旁邊,我贊美一個人,就像是把那些葉子上的月光打包送給他,讓他看到月光的希望。盡管月光是抓不到看不著的,就像贊美一樣,但是,你卻可以享受由它帶來的任何美景?!?br/> 老板笑得開心極了,我付了錢,慢慢走回公司,心里很是感慨。
是的,我也愿意,把我看見的月光打包送給每一個人——只要我心中有寬容有愛,便會有無數(shù)的月光包在荷葉里,可以送給別人。我相信,那美麗的光芒不僅會照亮我的前程,也將照亮每個人的心。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