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的手
柳青有一雙纖纖玉手,修長的手指狀如削蔥,指甲是完美的橢圓形,光澤飽滿,皮膚細(xì)膩光滑。第一眼,老悠就說她可以去當(dāng)手模,柳青就笑,這雙手是柳青的驕傲,如果她的長相只能打七分的話,那么,她的手可以打十分。
老悠開一家影樓,眼見無數(shù)顧客在描眉畫目后的對比反差,只要你敢想敢做,就可以用粉底胭脂口紅把自己打扮得美艷或者清秀、另類或者婉約,所以他更在意的是人家的手。他說,女人的手是她的底牌,高貴與否看看她的手就知道了。
那天,老悠盯著柳青的手看了好久,柳青覺得這個男人很有趣。
那天,柳青和柯一起去照婚紗照,老悠是他們的攝影師。
護手霜
柳青與柯并非新婚,他們是來補照婚紗照的。5年前,柯不過是一個來自鄉(xiāng)下窮人家的普通孩子,柳青的家人并不看好他,覺得他高攀了柳青。5年后,柯當(dāng)上了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副總,他說他要補償柳青一個女人在結(jié)婚時能得到的一切,當(dāng)然,包括一套完美的婚紗照。
在老悠的鏡頭前,柯表現(xiàn)得柔情蜜意,柳青的幸福多得可以溢出來。
幸福是長了翅膀的,今天或明天可能就飛走了。
柳青的婚紗照早就洗好,裝裱好了,到了約定的時間卻沒有來拿。
老悠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柳青,她正在哭,泣不成聲地說:對不起,不要了,隨你怎么處理。
老悠很尷尬地掛了電話。
剛好那天很閑,老悠的尷尬與不安逐漸演變成好奇,他按他們填的地址把婚紗照親自送到柳青家,自然而然知道了柳青哭的原因——柯有了一個小情人,一直隱瞞著,就在柳青和柯約好了一起去取婚紗照的路上,小情人發(fā)來的短信被柳青看到了,赤裸裸的告白讓柯編任何謊言都圓不了。
柳青哭得一塌糊涂,拍照時的幸福與現(xiàn)在的悲傷形成巨大反差,讓老悠不由自主地牽掛這個女人。一周之后,老悠打來電話問她好些了沒有,然后請她去喝茶,柳青答應(yīng)了,她太需要傾訴,太需要了解男人了,而老悠的邀請恰逢其時。
柳青說她不能理解柯的變化,當(dāng)年他們那么苦都過來了,日子好過了他卻不珍惜。老悠調(diào)侃道:“戀愛與婚姻里如果沒有第三者,那是多么的乏味?!薄跋袼@樣貌似成功的人士在外面有情人很正常,情人甚至是婚姻繼續(xù)存在的一種調(diào)劑?!?br/> 然后,他再安慰柳青:“你如果離婚,不正是遂了對方的意,其實對于這種事不能急,最好的還擊方式,就是給自己也找一個情人。”這話便越來越像是誘惑了。
柳青覺得老悠的話有道理,她在一夜之間寧靜下來,再也不跟柯吵嘴斗氣,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班去,下班的時候,老悠開著他那輛二手吉普車來接她,她也欣然而去。
老悠一只手扶著方向盤,一只手摸著柳青的手,說,這么漂亮的手,我一看到它就為你心動。然后他從包里摸出一管護手霜送給柳青,說:“女人都要學(xué)會關(guān)愛自己,以后隨身帶著它?!?br/> 老悠雖然沒有結(jié)婚,但絕對是個情場高手。
鉆石戒指
老悠有女友,而且是個漂亮的空姐。她的照片在老悠影樓的櫥窗里掛了兩年。所以,柳青跟老悠,最多只能算是曖昧。
柳青的大學(xué)同學(xué)達淮剛從國外回來,回國之初便找柳青敘舊,告訴她當(dāng)年自己曾經(jīng)暗戀過她,柳青笑著說,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呢?達淮受寵若驚,半調(diào)侃半認(rèn)真地問,現(xiàn)在告訴你來不來得及?柳青便笑了,那天晚上,她沒有回家。
柯近半年來的時間都在外地,老悠的空姐女友正在休假他也沒時間陪她,柳青一顆被他撩撥起來的心得不到釋放,而達淮的出現(xiàn)正逢其時,更何況他出手大方,柳青生日他送她一枚鉆石戒指,柳青想起老悠送給自己的護手霜,再好的護手霜也不及一枚鉆戒,柳青覺得很安慰。
是柯不忠在先,但是想到自己所受的刺激,柳青便覺得對于柯,必須堅持一條原則,左手做的事決不讓右手知道。老悠說,“情人是一種EQ”,情商高的人才能做好情人,柳青的情商讓她知道,情人還是隱蔽一點好。
再好的護手霜也不及一枚鉆石戒指來得尊貴
柳青的心漸漸地平衡,自己和柯不過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各不相欠,再也不跟柯提離婚的事。但十一長假后,柯提出離婚,原來小情人耗不下去了,揚言如果他不在三個月內(nèi)離婚,她就把他在經(jīng)濟上的問題一并匯報給公司總部。
柳青很高興,裝純情的第三者不純情了是一件讓丈夫頭疼讓原配解恨的事。
但她也不同意離婚,很理性地對柯說:“假設(shè)一下,如果一年前我們鬧的時候真的離婚了,現(xiàn)在高興的,或者說過得比較好的會是誰?首先不是我,因為我會后悔。你呢,不知道,你可以告訴我,也可以不告訴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是那個女人,如愿以償會比較有成就感。所以,我覺得當(dāng)時我沒有答應(yīng)是明智的?!?br/> 柯很沮喪,他問:“照你這樣說,你是永遠(yuǎn)也不會離了?”
“永遠(yuǎn)?呵呵,永遠(yuǎn)是什么?”柳青一邊用指甲銼修著自己的指甲一邊笑著說,“你不是說過永遠(yuǎn)愛我的嗎?我現(xiàn)在,只以我自己的感受為準(zhǔn)。我覺得現(xiàn)在很好,憑什么要改變它?”
修完指甲,柳青又去涂粉紅色的指甲油撅著嘴輕輕地吹干,然后在柯的面前晃晃她的玉手,卻不抬眼看柯一眼。
柳青想到柯還有那個女人的抓狂,她有一絲苦澀的得意。
她看著自己的手,中指上達淮送她的一枚鉆石戒指,能安慰她的只有達淮送的這枚鉆戒的華麗高貴。所以,每當(dāng)柯讓柳青不高興,她就會看看自己的手,摸摸那枚戒指。
有時也會想到老悠,但是,他送自己的是一管護手霜,再好的護手霜也不及一枚鉆石戒指來得尊貴。
再好的鉆石戒指也不如一枚婚戒
這次柯很認(rèn)真,他再次提到了達淮,他說他親眼看到她跟他在一起。
柳青矢口否認(rèn),但還是有些害怕,就打電話給達淮,問他怎么辦。她期待他能拍著胸脯說,沒事,有我呢。
達淮馬上說:還是不要離的好。然后幫她出主意,怎樣挽回他的心,其中一條包括——你就對他揚言找了一個情人,而且是一個小情人,讓他懷疑你,然后他來調(diào)查,卻發(fā)現(xiàn)其實你并沒有情人,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老婆是貞潔的。于是……
柳青啞笑,這是什么世道?這樣的話從這個男人嘴里說出來,分明是想把自己推脫得干干凈凈。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柯比達淮要認(rèn)真,一樣的花心,但他至少敢于面對離婚,愿意用婚姻來承諾另一個女人,而達淮,只要安全的單純的性關(guān)系,如果柳青也有婚姻,那么他們之間條件對等,談不上誰欠誰,但若柳青離婚,他一定擔(dān)心柳青纏上自己。說到底,他要的是在不涉及他的家庭的穩(wěn)定的前提下與自己做情人,這個男人其實挺現(xiàn)實挺精明。
柳青又想起老悠曾為柯開脫的那些話,其實對每個男人都適用,而且柳青可以加上一句:“情人的變心好過愛人的背叛。”畢竟,情人之間沒有那紙婚書,更多的時候不過是逢場作戲,就看誰能把戲演得更好。
正郁悶至極,老悠打來了電話,柳青像見了自己的親人一樣哭了起來。老悠安慰她,像他第一次見她時那樣。
老悠說,離就離,怕什么?離了我們一起過。
柳青有些吃驚,沒想到她希望從達淮那里聽到的承諾,從老悠這里聽到了。
你的空姐呢?柳青問。
分手了。老悠說,兩個人緣分盡了就分手,沒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事情在老悠那里都可以云淡風(fēng)輕。柳青覺得不可思議。
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老悠又說。
柳青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老悠,在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
柳青開始了長期性的失眠,晚上不到12點睡不著,早上5點送奶工的車聲、瓶子的撞擊聲又吵醒了她,思前想后,柯曾經(jīng)對她的好,后來的各自出軌,到現(xiàn)在覆水難收,她這才知道,自己看似完美的生活,其實千瘡百孔。
再打電話,達淮的手機已經(jīng)是空號,但老悠開著。他笑著說:“其實治療失眠最好的藥就是做愛?!彼幌虮苤鼐洼p,活得輕松。這是柳青欣賞他的原因,但是,她的心仍然沉甸甸的,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懂得愛自己的生活精彩的女人,現(xiàn)在她卻發(fā)現(xiàn)其實這一切愛只是徒有其表,她失去了安全感與平衡。
“那我們就結(jié)婚?!崩嫌普f,“我的戒指都準(zhǔn)備好了,絕對配得上你的那雙手?!?br/>
素手
3個月后,柳青和柯離婚,然后和老悠同居。這很冒險,不過,怎么說呢,生活就是一場冒險,自從認(rèn)識他之后,她先是外遇,而后離婚,其實是他給了自己重新選擇另一種生活的勇氣,與他在一起,至少每天都是新的。
達淮送的那枚鉆戒早就從手上褪下了,一只手上不能戴太多戒指,尤其是舊情人送的鉆戒。老悠這么愛自己這雙手,他會時常檢查的。
柳青甚至還換了一份工作,跳槽到一家報紙做傾訴版的記者,一邊聽人家講自己的遭遇故事,一邊致力于給人排憂解難,用人生的大道理開解別人。
私底下,柳青更信奉的是那些生活的小道理,她覺得那是生活以另一種形式呈現(xiàn)的精彩與歷練。比如,對于這份涉及無數(shù)都市中人情感隱秘與生存苦悶的工作,她一開始的認(rèn)真與投入帶來的不過是巨大的壓力與痛苦,老悠對她說:與其舉輕若重,不如舉重若輕。所謂隱私,不過是使人的偷窺欲得到滿足的東西。說到靈魂,他說,那不過是個衛(wèi)生間,存放最不可告人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有放下,才能解脫。
作為一個懂得了放松的女人,柳青的自我感覺開始良好。
這種改變,是從老悠送給她護手霜后開始的。現(xiàn)在,見到投緣的女性,柳青一定拉過人家的手,仔細(xì)地看看,如果是美手,兩人就會惺惺相惜,互相恭維一番,如果對方的手粗糙,她就會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管護手霜給她涂上,然后,奉上自己的那句忠告——每一雙手都應(yīng)該有一管護手霜。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