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政話劇團的女作家王海鸰
撰寫的22集電視劇《中國式離婚》在全國各地電視臺陸續(xù)播出后,長期占據(jù)收視率榜首,在觀眾之中掀起熱烈的討論。王海鸰自己也坦言:“我無法憑空撰寫一些沒有生活體驗的情感故事,我所寫的都是在生活中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蓖鹾{_似乎有特別的能力搜集婚姻故事,其實她最大的生活素材是來源于自己。
父母的愛“害”了她
王海鸰生在濟南軍區(qū)一個老軍人家庭。這是一個非常和美的家庭,她的父母一輩子相敬相愛,給了她極為深刻的印象。
王海鸰從小就特別聰明,學(xué)習(xí)特別好,中學(xué)時考上濟南市重點中學(xué)的重點班,正準備大干一場,“文革”爆發(fā),她的一切被改變。經(jīng)過風(fēng)浪,她最終當了一名衛(wèi)生兵,在膠東半島為戰(zhàn)士們服務(wù)。在父母的贊許下,她發(fā)揮自己的寫作特長,終于成為一名戰(zhàn)士作家。
王海鸰的父母離休后,更加貼心相愛,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牽腸掛肚這個詞是對他們最好的形容。一個人不在家,另一個就心神不寧,但再好的夫妻也有離散時,突然噩耗傳來,海鸰的老父得了不治之癥。母親日夜照顧,終于累垮。她在家中養(yǎng)病時,丈夫走了。這對王海鸰的母親來說,就如天塌一般。
當悲傷的母親知道丈夫去世后,痛哭之后就是可怕的沉默,她再也不上老兩口日常起居的樓上了,也不接任何電話……她的心思,王海鸰猜測,母親就是想早點隨自己的丈夫而去。母親果然積憂成病,患上肺癌。
6個孝順的女兒焦急得不得了,輪流晝夜守候。姐妹們?yōu)榱糇∧赣H用盡了心思,但母親似乎很淡然。王海鸰很著急,一直想跟媽媽好好談?wù)劊梢恢睕]有機會。母親好象去意已定,不為女兒們的情感所動,發(fā)病后的44天就去了。
媽媽停止呼吸后,本來痛苦不堪的臉立刻舒展了,仿佛在安睡,王海鸰心中有了一點安慰,認為“父母絕對是相遇了!”
父母震撼人心的愛情,占據(jù)了王海鸰的心二十多年,她理所當然、按照父母的模式挑選愛人。
她當年是年輕女軍醫(yī),有才有貌,但到哪兒去找父母這樣“此物只應(yīng)天上有”的對象呢?因而,王海挑來挑去,一直到了三十五、六歲還沒結(jié)果。同事急,家里急,當然她自己也急,但她對婚姻的期望值太高了,寧缺毋濫的想法一直左右著她。
成了“單身母親”
王海鸰把對愛情的理解和對家庭的渴望傾注在小說里,成就了她獨特的風(fēng)格,她在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已經(jīng)成為部隊有名氣的作家。1987年某雜志社邀請她參加在上海舉行的筆會,她和王朔等人一路同行。在那次筆會上她認識了一個人,這個人使她的人生有了個大轉(zhuǎn)折。
他也是位作家,又高又帥,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海鸰和他相遇后,沒有交談太多,就突然感到了一縷光熱從心里生出,那似乎是她多年盼望得到的,他的成果或許不如許多人,但她覺得他有潛在才華,她自信眼光很準,今生不應(yīng)再松手。他在南方工作,但這不成障礙,兩個人心心相印,鴻雁傳情。
很快他們結(jié)婚了,一南一北組成的家庭馬上就顯出不和諧,都是軍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離長聚短……而兩個作家似乎更難組成一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情思文心,都有自己執(zhí)拗的文人個性,一開始互相的名氣誘惑很快就過去,這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歸屬不是對方。
除了這些文人的通性外王海
還對一個人的思想觀念有過高要求,她是一個太認真的人。她先生也是好人;但價值觀不同,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本質(zhì)上的不愉快。
似乎已經(jīng)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了,以她的個性,應(yīng)該超脫羈絆,一離了之,但這時已經(jīng)晚了,她懷孕了。
她的注意力轉(zhuǎn)到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哪怕他長時間滯留南方不回來,也不再關(guān)注。
孩子快要出生了,她打電話讓他回來,她隱約感到他在那邊心有所屬了,但他一定得回來,出世的孩子一定見到爸爸,這才是完整的生活。
這是一個健康茁壯的男孩子,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父親,但父親已經(jīng)歸心似箭。那邊單位打電報讓他回去,說有工作離不開,但海鸰是個靈動的人,她感覺這是上天安排好的,自己無法挽留。“孩子出生14天他就走了!”海鸰牢牢記住了這個數(shù)字,她還記住了另外一個數(shù)字:“我們的婚姻實際在一起的時間是45天。”孩子他爸雖然當時很戀戀不舍地離去,但一去就不再復(fù)返。海鸰從此過上了外人看來孤苦伶仃的單身母親生活。
總說爸爸壞話的母親愚蠢
一個巨大的悲痛隱藏在她的心中,孩子即將承受這個世界加之于單親家庭的風(fēng)霜雨雪,孩子太無辜了,當他出世正需要溫暖的時候卻要感受冷酷。
王海鸰在外面是一副強者形象,但獨自在家的時候就經(jīng)常淚水沾衣。這時她最大的想法就是考慮如何讓孩子免遭傷害。
她想,一定要讓兒子感受到溫暖,生長愛心,這是避免單親家庭孩子心理畸形的惟一出路,萬不能像大多數(shù)單親母親那樣,總是對孩子說爸爸怎么不好,他們娘倆多么可憐,讓嘮叨和仇恨滯塞孩子愛的通道,讓孩子感覺他是與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可憐蟲……而是用美好的詞匯去描述現(xiàn)實生活。
海鸰總是對幼小的兒子說爸爸怎么愛他,但因工作太忙回不來。
兒子3歲了,還整日沉浸在虛幻的父愛中,他總是問,“爸爸怎么工作這么忙,還不來看我。”海鸰心又在流淚,“欺騙”孩子能到幾時?她想,作為一個母親能給孩子的都給孩子了,但給不了父愛。她給先生打電話,口氣相當強硬,“你一定要來看看孩子,他是你的兒子!”
先生不得不來了,他的心情也很復(fù)雜。海鸰這么多年似乎就等著他們父子相見的這一刻。但當時場景大出她的預(yù)料,孩子在那一瞬間,沒有驚訝和激動,表現(xiàn)得很平靜,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他望著只在照片上熟悉的爸爸說:“爸爸,你給我?guī)裁春脰|西了?”海鸰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兒子一直以為爸爸是愛他的,就好象他們一直在一起一樣。爸爸立刻喜歡上了這樣的兒子,抱起來親個沒完,面對兒子無邪的眼光,他也流下眼淚。
兒子總預(yù)感到爸爸可能又要“忙”工作去。爸爸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一家人出去玩,上了公共汽車,孩子總是回頭焦急地問:“爸爸上來了沒有?”他表現(xiàn)出的那種對爸爸的關(guān)心,讓大人都很感動。
先生終于又回到南邊。他們的關(guān)系還是不離不合。海鸰是為了兒子而不走那最終的一步,因為孩子有一個父親就有一座山,雖然是影子靠山。她是軍人,只要她不同意就可以不離婚。她對好朋友訴衷腸:“其實我沒有仇恨,只是為了孩子?!?
孩子5歲了,有自我意識了,海鸰覺得應(yīng)該放先生一碼了,他有他的生活。她想,兒子雖小,也有自尊,如果兒子不同意我就不會離,我尊重孩子的選擇。她蹲下身來問兒子,愿不愿意讓媽媽爸爸離婚?兒子望著媽媽許久,想想說,“那好吧!”
于是王海起草了離婚合同,海鸰的兒子終于知道自己是單親子女了,但他依然陽光、快樂。
?。ɡ?可摘自《東方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