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姥姥就跟我們一起住。那時她已經(jīng)70歲,雖然鬢發(fā)花白,卻體健神朗。她特別羨慕那些拿著書本的人,因為自己不認字,對識字的人有一種本能的羨慕與景仰。
我半開玩笑地說:“姥姥,我教你認字吧。一天認一個,十年也能讀書了,管保比他們讀得好!”她笑:“別跟姥姥鬧了,十年!姥姥今年都70了。今晚脫鞋上了炕,明兒就不知能不能穿得上。還認什么字!”我不聽,隨手拿過一張報紙教她念:“今天,本地,大風,降溫?!彼妻o不過,也跟著斷斷續(xù)續(xù)念,還說:“天字我認得……”
此后一連幾天,我一回家就教她??上死狭?,腦力不夠,三天才學了一個“今天”,她說太難了,不學了。我也沒有再堅持。
沒想到十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80歲的姥姥依舊神智清醒,眼目明亮,卻也依舊只認得一個“今天”。
我后悔,姥姥更后悔:“唉!我70歲那會兒年輕的時候,真該跟你學認字,到現(xiàn)在就能讀報紙了?!?br/> 對于一個80歲的老人而言,70歲的輕易放手都會讓她驚痛,那么,正當盛年的無聊哀嘆,當暮年將至,將有多么排山倒海的悔恨?
?。ê?璇摘自《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