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時(shí),有一次隨母親、三姑和哥哥到鄉(xiāng)下大姨家去走親戚。經(jīng)歷過一件永生難忘的奇事。大姨家住在縣城西邊山腳下一個(gè)小村莊里。我們從城里到村莊走了一天,到大姨家時(shí)已是黃昏了。村莊幽靜,風(fēng)景很美。大姨家后門通后山,用大鵝卵石壘石墻圈出一個(gè)后園子種些蔬菜。園中一叢玫瑰花開得火紅,還有一棵大核桃樹,不知多少年了,雖然依然青枝綠葉,但樹身已空。大姨父說這樹老了,不掛果,又遮了陽光,菜長(zhǎng)不好,過幾天就砍掉它做柴燒。
吃晚飯時(shí),我見到了大姨家的大灰貓。它和大姨父很親昵。用腦袋不住摩挲大姨父的腿。大姨父丟些魚骨頭給它吃。每丟一次,它就“喵”叫一聲,瞇起雙眼,好像感謝的樣子。這家伙太大了,我從未見到這么大的貓,簡(jiǎn)直像一只小老虎。夜里我和哥哥睡在西廂房木板床上,吹熄煤油燈后不久,就聽見吱吱的叫聲和摩擦聲,還有乒乒乓乓的碰撞聲,駭?shù)梦覀兇髿舛疾桓页?。翌日問大姨父,他說是貓和長(zhǎng)蟲在捉耗子,不可怕。大姨父準(zhǔn)備去砍后園的核桃樹,可奇怪的是灶房里的緬刀不見了。這緬刀我見過,鋒利沉實(shí),安著長(zhǎng)木把,昨天還好好地立在墻角,今天怎么就不見了呢?大姨父問了家里人,都說沒拿過緬刀,大姨父臉色很不好看,我聽見他在背地悄悄問大姨,是不是你妹子他們藏起來了!大姨急得直掉淚,說不會(huì)的。大姨父說:“不會(huì)?我昨天還聽他們夸刀快好用呢?!?br/> 我悄悄告訴了母親,母親一聽很生氣,就去跟大姨說要走了,大姨又急得掉淚,說怎么剛來就要走呢?
大姨到處亂找,傍晚時(shí)終于在走道旁的谷草堆下找到緬刀。大姨父板著臉不吭氣,把刀拿到自己屋中放好,他顯然認(rèn)為是我們把刀藏起來的。
夜里,哥哥要我警覺點(diǎn),說今夜說不定又會(huì)有人把刀藏起來賴我們呢!可我經(jīng)不住睡意侵襲,不久就睡著了,正睡得香時(shí),被人搖醒了,“別出聲,別動(dòng)!”是哥哥的聲音:“你仔細(xì)聽!”我屏住氣,聽到屋外有“嚓嚓嚓”的金屬拖地聲,漸漸向我們屋子過來……我駭?shù)煤姑剂⑵饋砹?,恐怖地盯著屋門……
“吱——”一聲,木門被推開了,一個(gè)黑影悄無聲息地進(jìn)了屋,定睛一看,我驚得如見鬼魅,原來是大灰貓,它叼著緬刀把進(jìn)了屋。大灰貓將刀拖到我們床下藏起后,躡手躡腳弓著身子出去了。翌日清晨,我們還沒起床,大姨父就在天井里叫起來了:“誰又把刀偷藏起來了?要就明說,一把刀值得這樣嗎?““誰藏起來了?你怎么說得這么難聽?”是母親的聲音,她和大姨父吵起來了。
我和哥哥趕緊起床,跑到屋外說了夜里發(fā)生的事,大姨父狐疑地跟我們到屋里床下取出了刀??刹粌H他不信,連母親三姑大姨也不信一只貓會(huì)干出這樣的事來!他們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和哥哥,問是不是我們搞的惡作劇?
大姨父提了緬刀準(zhǔn)備到后園子砍樹。那大灰貓忽然撲了過來,咬住他的褲腳往后拖,眾人都吃了一驚:“這貓瘋了!”大姨父罵著踢它,可它竟然不顧疼痛嗚嗚地哼著死不松口。最后是大姨用棕繩系住了它的脖子使勁拖著,用木棍撬開貓嘴,才脫了身。大姨父狠狠踢了它一腳才進(jìn)園子砍樹去了。大灰貓被繩子拖著還不住蹦跳,嗚嗚叫著,掙扎著想到園里去?!八趺唇械眠@么凄慘?”母親說,“莫非要出什么事?”我們也覺得事情怪怪的。但誰也不知道這貓為什么會(huì)這樣。
接下來事情就發(fā)生了!大姨父正揮刀砍核桃樹時(shí),樹洞中爬出一條紅脖子蛇來,閃電似的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又縮回去了,紅脖子蛇是當(dāng)?shù)匾环N特毒的蛇,大姨父還沒被抬到城里醫(yī)院就不行了。半年后,大姨來城里走親戚,母親問起大灰貓,大姨說,大姨父死后,大灰貓不吃不睡在核桃樹邊守了幾天幾夜,硬是等蛇鉆出洞時(shí)咬死了它。隨后大灰貓也就不見了,等人們發(fā)現(xiàn)它時(shí),它已在大姨父墳前不知死去多久了。
(劉華薦自《大河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