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西施
他用手指撫上我的額頭,眼神在傾刻間燃燒起來,他喃喃地說:誰讓你在那一晚是那樣的美呢?你那修長的腿、纖細的腰、水蜜桃一樣的胸,以及你那讓人銷魂蝕骨的叫床聲……寶貝,你讓我怎么能不去愛你?這個男人是個惡魔,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我就會城池失守,徹底淪陷。我虛弱地制止他:別再說了。但我分明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一種蠢蠢欲動的變化,她要脫離我的掌控,去和眼前的這個男人肆意尋歡。
男人的腿搭在我赤裸的腰間。
我半掩著微微發(fā)燙的眼睛伸手打落,睡眼朦朧地換了個舒服的睡姿繼續(xù)睡。
但瞬間,我轟然驚醒。
我驚慌失措地坐起身,目瞪口呆地瞪視著身邊這個有著一幅安靜睡相的男人。
——蘇喬,一個高大英俊、有著不羈眼神的邪惡男人。
丁以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兼頂頭上司。
而丁以昌是我的未婚夫,明天我們將舉行婚禮。
天哪,我——一個心智成熟沒有任何心理欠缺的二十八歲的成年女性,居然在婚禮的前一天上了丁以昌最好朋友的床!
巨大的屈辱和恐懼擊中了我,我拽過絲被擁在胸前,茫然四顧,墨綠色的地毯上一片狼籍。
女人的絲襪、高跟鞋、蕾絲內(nèi)衣與男人的長褲、腰帶、襯衣胡亂地糾纏在一起,仍像在昭示昨晚男歡女愛的激烈程度。
我恍然想起了昨夜和一大群同事K歌、拼酒,喝得爛醉如泥。但,是怎么和他遇上的呢,又怎么會上了他的床呢?
我想得頭痛欲裂,卻仍理不出頭緒來。
蘇喬在熟睡中向我伸過來一支手,我大駭,整個人閃到床角:別碰我!
蘇喬驚醒了,他睜開不解的睡眼,雙臂又纏上來:寶貝……
我倉皇地從床上滾落,“砰”的一聲巨響讓那個半夢半醒的男人完全地清醒過來了。
他下意識地坐起身來,看到我一付慌不擇路的狼狽相,先是愣了一小愣,然后了然于胸地笑了:我想,明天的婚禮上,新郎應該換人了……
別說了!我羞辱萬分地打斷他。
花梨,昨夜的你就像一只欲求不滿的小野貓……
這個有著魅樣纏綿眼神的男人開始對著我別有深意地微笑。
你、你這個流氓……我尖叫著,將一只小雄維尼的抱枕狠狠地朝他扔過去。
他不著痕跡地躲過,眉宇間仍是讓我失措緊張的輕佻神情。這個渾身散發(fā)著鴉片香男人,連看向我的眼神都充滿著侵犯的色彩。
我絕望地抱住頭,無法面對昨晚的自己。
是啊,我的身體此刻還縈繞著他嘴唇的氣息、殘留著他牙齒的痕跡以及他修長手指的余溫。
甚至連空氣中都布滿昨晚欲望的味道。
而眼前那個男人正長久而富有耐性地打量著我,像是揣磨我在想什么。
那深遂、堅定、溫柔的眼神,那輪廓分明、柔軟的嘴唇,以及刮得微青的下巴,分明是個讓女人無法抗拒的美男子呢。
想起昨夜他的狂野、我的放浪,我的臉,紅了。
要命的是,我的身體居然開始泛濫起潮濕來。
穿上衣服狼狽逃離現(xiàn)場的時候我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丁以昌,他用溫柔關(guān)切的語調(diào)問我昨晚睡得可好,一定要養(yǎng)足精神出席明天的婚禮,他要我是這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我期期艾艾地點頭,一邊答應一邊在心里痛心疾首地大罵自己無恥。
另一個電話是我的死黨桃小妖打來的,她在電話里以無數(shù)個疑問句來確定昨晚蘇喬是否已安全送我回家。
我納悶她何出此言,當下打聽原由。原來,昨晚我醉得不像話,而她們又正玩到興頭上,誰也不愿意攬送我回家的這份爛差使。說來也巧,正好在下樓時碰上了蘇喬,于是,她就樂不得地把我這份“麻煩”推給了他。
那邊聽我這里久久沒有動靜,便奇怪地問:花梨,你怎么了?
我聲嘶力竭地朝話筒喊,桃小妖,我要殺了你!
很不幸,蘇喬是婚禮上的伴郎。
他穿著一身潔白的伴郎禮服,顯得俊朗而挺拔,竟搶了丁以昌的大部分風頭。
讓我恍然一看居然有一種他才是真正新郎的錯覺。
整個婚禮上,他放肆而意味深長的眼神如影隨形地追隨著我,而我的目光則慌不擇路地四處躲閃著,借以逃避他眼神無所不在的侵略。
丁以昌在喜笑顏開地招呼客人,他全然不知他的新娘已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他扣了一頂綠帽子,而那個共犯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不敢想象他在知道這個真相時會持有什么樣的表情。
還沒到接新娘去教堂的吉時,我等得壓抑而胸悶,找了個借口躲到了洗手間里。
是的,丁以昌說過,他要我做這世上最美的新娘,他做到了。
鏡子里的我膚若凝脂、傾國傾城,美麗的臉上是嫵媚的眸、鮮潤的唇;骨肉勻亭的身體上有著的優(yōu)雅的蝴蝶骨和雪樣的脖頸。
只是那本應該盛載幸福的眼睛在此時此刻卻充滿著猶疑和不安,帶著其他男人的體味嫁給丁以昌,讓我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突如其來的,身后響起了一個男人贊美的聲音:你真美。
我被這聲音擊中,還未待我驚慌失措地回頭,我的腰就被一雙大手牢牢地控制住了。
隨即,蘇喬帶著幾分戲謔笑意的臉清晰地印在了鏡子里。
他對著鏡子里的我微笑:不覺得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對嗎?
我慌得想逃,但他將我逼至角落里,似笑非笑的眼神讓我膽顫心驚:花梨,不要告訴我你已經(jīng)將那一夜忘得一干二凈。
我的臉紅了,對我來說,這是個罪惡而敏感的話題。
我欲掙脫開他的雙臂,虛張聲勢地威脅他:我要喊人了。
他竟出人意料地首肯,并贊許說:喊吧,把你未來的郎君、把你的好姐妹、把你家的三姑六婆統(tǒng)統(tǒng)喊來,讓他們看看這個他們心目中一塵不染的好姑娘在暗地里背著自己的準夫婿和其他的男人上演一出怎樣活色生香的戲碼。
他深諳我此刻的心理,知道我不敢在這種時候大聲喊叫讓自己難堪。
所以我只能顫抖著聲音控訴他: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偽君子、流氓、惡棍,虧得丁以昌一直把你當做掏心掏肺的好朋友,可你竟連你最好朋友的女人都不放過。
他用手指撫上我的額頭,眼神在傾刻間燃燒起來,他喃喃地說:誰讓你在那一晚是那樣的美呢?你那修長的腿、纖細的腰、水蜜桃一樣的胸,以及你那讓人銷魂蝕骨的叫床聲……寶貝,你讓我怎么能不去愛你?
這個男人是個惡魔,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我就會城池失守,徹底淪陷。
我虛弱地制止他:別再說了。
但我分明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一種蠢蠢欲動的變化,她要脫離我的掌控,去和眼前的這個男人肆意尋歡。
他的手指逐漸變得灼熱,像跳動著的火焰一樣燃燒了我的全身,直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我呻吟著,所有的抵擋和尖銳都在他狂放不羈的眼神里一點一點地潰不成軍。
我們彼此的喘息在曖昧迷離的空氣里沸騰、泛濫,欲望成災。
他的身體散發(fā)出香煙和汗水的混合氣息,這味道讓我不可自制地迷戀、沉淪。
他狂野的眼神里驀地射出一道兇狠的光,花梨,難道你不想那樣嗎?
然后,他瘋狂地吻上我的唇。
一切都在那一刻變得奇妙起來。
門外桃小妖在喊:花梨,怎么這么久還不出來?
我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從他的懷里掙脫開來,但是蘇喬反手拉住我,眼里竟是幾分少有的認真:花梨,知道那晚我為什么會情不自禁嗎?
是的,我想知道這個答案。
但是門外越發(fā)急切的催促聲讓我無暇再顧其他,我匆匆地應著,推開他,跑出去了。
的確是個盛大的婚禮,前來恭賀的賓朋絡繹不絕。
是本城歷史最久遠的教堂,聽說它已經(jīng)祝福了數(shù)以萬計的新人。
天氣也非常不錯,草長鶯飛、麗日藍天,適合一對相愛的人攜手走進另一種人生。
但是為什么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我走向喜毯的腳步沉重,我望向喜毯那邊的丁以昌的眼神搖搖欲墜。是的,我目光的盡頭是他身畔的伴郎,那個叫蘇喬的男人。
婚禮進行曲演奏得很莊重,但對我來說卻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折磨和諷刺。
牧師慈愛地看著眼前這一對看起來很恩愛很恩愛很恩愛的男女,他將手放在圣經(jīng)上,準備宣誓。
一切將成為定局。
我的心在沉重地墜落,手一抖,嬌艷奪目的捧花跌落在地,我慌亂地低頭去撿。
但是有一雙大手比我更快地撿起了它。隨即,我與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相撞,是蘇喬。
我避無可避地要逃開他眼神的獵捕。
但是他附在我耳邊低語,花梨,你在那晚對我說了一句話,你說的是:蘇喬,我喜歡你,我默默地愛你已經(jīng)有三年了。
眾目睽睽之下,我轟然驚醒,僵立起身,前塵往事就如同久遠年代里的黑白電影膠片一樣快速而無聲地向我滾動而來。
是的,他說得對,眼前這個叫做蘇喬的男人,我已經(jīng)用生命、用靈魂、用我全部的人生癡癡地愛了三年了。
渴求的、固執(zhí)的、絕望的,就那么不求任何回報的——愛著他,甚至是屈辱的。
他是不會了解的,我這個表面看起來優(yōu)雅而從容的女人在面對他的那一刻時內(nèi)心是怎樣的戰(zhàn)事頻繁。
三年,整整三年啊,我目睹了他在情場上一次又一次捕獲到豐厚的獵物,一個又一個女人為他的多情而傷神哭泣。
只是那獵物永遠都不會是我,她們就像華美而尖銳的花瓶碎片,一次又一次地劃傷我表面看起來堅不可摧實際上卻不堪一擊的心。
我甚至連為他哭泣的資格都沒有,我的理智和冷靜讓他只能遠遠地欣賞我。
我忘不了,在我選擇他最好的朋友丁以昌做男朋友時,他眼里是怎樣的波瀾不驚。
但是他在此刻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呢?我狐疑地看他,他眼神堅定地望向我,手緩緩地向我伸了過來,花梨,我也愛你好久了,我只是……怕你拒絕。
我一陣眩暈……
數(shù)年后,小城里的人仍對那一次婚禮上新娘落單逃跑的事津津樂道。
我和蘇喬過得很幸福。
但是我永遠不會對他說,那婚禮前一夜的意外上床事件其實是我刻意導演的。
因為我要對得起自己堅守的那三年無怨無悔的時光,我要給自己多情但追求無果的靈魂一個明確的交待。也不枉我在二十五歲那年真正地為一個男人動了心。
但也許他早已經(jīng)了然于心了,誰知道呢?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 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