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慶海
我買了套二手房,有幸和當(dāng)官的做了鄰居。
我住的那個樓道一共就三家,對門住著檢察院的劉院長,里面住著土地局的馬局長。人家是院長局長,這送禮的當(dāng)然是三天兩頭登門,看著送禮者提著名煙名酒,妻子眼紅不說,我也跟著遭殃。
妻子用指頭戳著我的額頭說:“你什么時候也掛上個一官半職的,讓我也嘗嘗這收禮的滋味!”我當(dāng)然是趕忙岔開話題,還想掛個一官半職的,別讓我下崗就燒高香了!
妻子可不那么想,只要一聽見有人敲對門或住里面的門,就開始把矛頭朝向我,要不罵我沒出息,要不就后悔當(dāng)時瞎了眼,嫁了我這個窩囊廢。
妻子三天兩頭在我身上撒氣,我也有氣啊,我知道這都是源自那些來送禮的,于是,再聽見敲門聲,我就打開門,用眼死死盯著送禮者。送禮者起初看到我,還不好意思地朝我點頭微笑,但看著看著,或許是看到了我眼里含有別的什么東西,慌亂地轉(zhuǎn)過臉去,再不敢看我了。
有幾次,住對門的劉院長給送禮者開門,和我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劉院長被我盯得特別尷尬,我發(fā)現(xiàn)他白白胖胖的臉剎那變成了豬肝色。
而住里面的馬局長有幾次大概怕人看見吧,開門讓進(jìn)了送禮者,自己卻要探出頭來朝外面查看一下,他不可避免地也看到了我把頭探在外面死死盯著他們門口的眼睛,馬局長像做了賊被逮住似的,趕緊把他那顆肥頭大耳縮了進(jìn)去。
外面的敲門聲不停,妻子對我的嘮叨埋怨就不斷,我自然也一直這樣用著這種獨一無二的方式,撒著肚里的怨氣。
因為我發(fā)現(xiàn),用這種辦法效果很不錯,在那一刻,劉院長、馬局長看到我時,畏畏縮縮的熊樣特別解氣,那一刻,我有種是他們領(lǐng)導(dǎo)的感覺。
從此以后,即使妻子不在家,即使沒有妻子的嘮叨埋怨,這種在身后推波助瀾的動力,當(dāng)我聽到有送禮者敲門的時候,我也習(xí)慣地跑去把門拉開條縫……
劉院長白白胖胖的臉在我的注視之下一次次變成豬肝色;馬局長在和我的目光碰撞到一起的時候,趕緊把肥頭大耳縮回去的情景,不止一次地讓我得意地笑出了聲。
終于有一天,我家的門破天荒地被敲響了,是住對門的劉院長。劉院長手里還拎著一大兜名貴水果,劉院長很客氣地說:“對門住這么久了,也沒機會來坐過,不好意思,一點水果,不成敬意……”
第二天,我家的門又被敲響了,是住里面的馬局長,馬局長拎著兩瓶五糧液,客氣地說:“女兒給我送的,您也嘗嘗……”
劉院長和馬局長都給我送禮了,妻子的心里平衡了不少,再聽到有人敲他們的門,也不嘮叨埋怨了。
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拉開條門縫去瞅了。
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聽到送禮者的敲門聲,我又蠢蠢欲動,我跑去拉開條門縫死盯著送禮者……
到了晚上或者次日,我家的門就也會被敲響,有時候是住對門的劉院長,有時候是住里面的馬局長。
以后,隔段時間,我就拉開條門縫把頭探出去,我家的門就也隔段時間會被敲響,有時候是劉院長,有時候是馬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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