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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的回歸線

2008-05-14 14:54
小小說月刊 2008年7期
關(guān)鍵詞:學校

落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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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歲。

八月的星與二月的海,碰撞著小節(jié)拍。

三歲。

開始有了記憶,從此降落到雪面,每一個腳步都將留下印記。無論未來回頭它們是否還能看得清晰,卻已經(jīng)雙足降落到地。眼睛里再也看不見奇妙的魂靈在竹林嬉戲。它們白軟的手做出告別的手勢。

終于要開始正式的旅行。

六歲。

彩虹在陽光下融化,纏上手指變成糖。站在幼兒園和學校之間的路上東張西望。采著誰家露出墻的金銀花泡茶,又怕被主人發(fā)現(xiàn)拼命地奔跑逃走。

當時那些騎著自行車把自己遠遠拋在身后的中學生,她們都漂亮得像是某種介質(zhì)的畫。而自己吮一口冷飲,鞋帶散開許久都沒有發(fā)現(xiàn),變得黑乎乎沾滿了塵土。

動畫片里會變身的美少女,和晚飯時的醬骨頭濃湯混在一起的氣味。媽媽愛好打毛衣的手串過春夏秋冬。

十歲。

數(shù)學第一次考了滿分,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收獲的獎勵只有一句贊美沒有物質(zhì),曾經(jīng)又氣又委屈把門關(guān)得很響。

停電的夏天坐在陽臺上,夜晚里休息的時候,蚊子嗡嗡叫是因為你的血型吸引它們吧。

遇見了第一個喜歡的好朋友,遇見了第一個不喜歡的好朋友。前面那個沒有你聰明,后面那個比你家境更富裕。

學校里舉辦游園活動,有個夾彈珠的比賽。

伸筷子進水面。玻璃珠里夾著紅或黃色的紙片。

一個。兩個。三個。還是三個。還是三個。

外面開始下起雨來。

十四歲。

老師在上課時逮住了一個看漫畫的男生,命他站起來,把書收走后老師讀著書名,一字一頓的聲音夸張地引全班人都嘲笑他。放學時你跟那個男生說話時他說××那個色狼專門搞女生?!痢辆褪抢蠋煹拿?。

你看著男生站在教室里一邊整理書包的動作。他看起來是多么想掩飾內(nèi)心的憤恨以至于隨便編著捕風的謊。

身邊已經(jīng)有男生和女生開始談起戀愛。兩張紙條經(jīng)常要經(jīng)過你傳來傳去。后來換了座位也就沒有這個任務了。后來那兩人分開了也就沒有這個需要了。

校門口有很好吃的煎餅賣。

沿用一切老套劇情,開始覺得那個喜歡著自己最好朋友的男生很不錯。他畫得一手好畫,戴眼鏡,走路的姿勢雖然不怎么樣有點左右搖擺。可是覺得他很不錯。

可惜黑板報一個月才出兩次。

一個月兩次,放學后的學校里只留下幾個人。走了去買煎餅的其他人,就剩你們兩個。

十六歲。

養(yǎng)了一頭怪獸。它不需要別的力量。只要能讓你迷路一陣暫時忘記方向。

摘錄所有與不幸有關(guān)的詞語強塞在行囊口袋。真的不喜歡讀書。真的不喜歡所有的數(shù)學物理和化學。而英語和語文那是因為老師不喜歡你。

沒有一扇打開的門。

學校養(yǎng)著鴿子。學校里秀麗而大片的樹。學校里有好看的男生。學校里每天中午放著最新的流行歌曲。時間是被揉長的,而幾乎很多個夜晚都能看到蹲在角落里的女生在抹眼淚。也會遇見非常奇怪的不能接觸的同桌,看著她把她的一寸照片切成小塊小塊而覺得毛骨悚然。

或許你根本沒有她們活得艱難。

但究竟是什么軟軟地壓覆在脊梁上,像是吸收著黑色的光,直到輪廓從薄膜里脫胎變成怪獸。

是嘲笑他人自尋煩惱的人更多,還是自尋煩的人更多呢。明明他們會在時間前后產(chǎn)生一個巨大的交合點。而就算是你,對哭哭啼啼的女生投以鄙視,也會一樣在被子里為自己才明白的原因掉一點眼淚。

是誰也不理解這種理由更造作,還是不想人理解這種理由更悲哀。

雙手合十也不能回到故鄉(xiāng)。

十八歲。

假設是抗爭卻不知道是面對著誰。

和朋友一起去KTV里唱歌的時候開心,離開后又發(fā)現(xiàn)口袋里沒有再剩幾個錢。拮據(jù)是當時幾乎所有同齡人都會遭遇的麻煩。所以才會有收費班這樣的特殊存在。流言中傳說里面的每個學生不是有個公司經(jīng)理的爸爸就是有個做高官的媽媽。

確實他們比誰都先用起了高級手機,比誰都要勤奮地更換著行頭。聽說過的最搞笑的一個男生,父親是著名內(nèi)衣品牌的董事長。于是以后在內(nèi)衣店外都會忍不住想“……他家的嗎?……”

夏天要迎接轉(zhuǎn)折和分開。

站在樓房的影子中間,人便好像是被真正地一切為二。

這是哪個大人也不會承認的挫折。哪怕是已經(jīng)沸騰做響的各類沖動只會被定義成幼稚。幼稚就幼稚吧。幼稚地有人甚至點了煤氣想要自殺,最后還是被救了下來。去看那個同學的時候聽到了新的說詞“只是燒著水的時候睡著了而已”。自殺不自殺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從醫(yī)院回來的路上,十多個同伴一起邊走邊聊。

多么不像和生死有關(guān)的事。

只要看不見明天。明天里和壓力和期待和失敗都沒有關(guān)系的話

有人停下來,“啊,我要買個西瓜”。

催她,“哦,那就快點嘛”。

二十二歲。

很早就扔掉了幾年前的信箋。小時候看的雜志統(tǒng)統(tǒng)打包扔在車庫,幾個梅雨季過去后它們都長出了綠色斑點。

曾經(jīng)以為永遠不會到來的二十二歲的夏天,不僅來得一如既往,甚至已經(jīng)快要過去。

到底是什么定義著我們的年月。是什么讓時間成了時間。是什么把交叉的線重新引向了兩個地方。

幾百歲的時候也不會明白。

一千五百歲。

當“物質(zhì)守恒定律”證明著我們的一切都不會憑空消失。我們的頭發(fā),指甲,身體的水分,肌肉骨骼,甚至小時候吃下的一根魚骨頭。它們都絕對不會消失于這個世界。

所以一千五百年后過去,并非沒有了我們,而是我們的身體上生出了綠色的草,一部分變成山,還有一些被風吹進海水,甚至有些隨著塵埃飄進宇宙緩慢地凝視著地球。

……

……

生日時,在心里默默許愿“一定要去看×××的演唱會!”

睜開眼后吹熄了蠟燭。

你十五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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