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良(譯)
在危機四伏的荒原
遠古的先民用智慧的光芒
照亮前行的路
相傳,奇施是個健康、強壯、聰明的男孩。他的父親是位勇敢的獵人,在一次饑荒中遇難:當時,他千方百計地獵殺北極熊,以挽救他族人的生命。他滿懷激情地同北極熊近身格斗;北極熊被獵殺了,他的族人得救了??墒?,北極熊也咬碎了他的骨頭,吃去了許多肉。奇施是他唯一的兒子,和母親生活在一起。可是,人們容易健忘,他們泯滅了奇施父親的功德。奇施只是個小孩,他的母親只是個女人,也很容易地被人們遺忘了,早已住進了最低劣的圓頂冰屋。
克勒實·科瓦嗯,是當時的部落酋長,住在大圓頂冰屋內。一天晚上,村民在這里開議事會。會上,奇施表現(xiàn)得血氣方剛,頗具男子漢的氣魄。他像位長者,面帶尊嚴地站起來,等著喋喋不休的議論聲沉寂下來。
“分給我和我的母親肉了,這是真實的?!彼f道,“但是,常常是變味的朽肉,而且,還帶有過量的骨頭?!?/p>
無論老獵人還是年輕的獵人,都感到非常驚訝以前根本不知道有個這樣的孩子,說話像個成年人一樣,竟敢當面指責他們。
奇施嚴肅地有條不紊地講下去:“正因為如此,我要說這些話。我知道,我的父親勃克,是位了不起的獵人。據(jù)說,他比兩個最好的獵人帶回村莊的肉都多;他親手分割獵肉;他親臨現(xiàn)場,負責最年長的人和最后一個到來的老人,公平地分到一份肉?!?/p>
他坐下來,警覺地聽著因他的發(fā)言而引起的滔滔不絕的抗議聲和憤慨聲。議事會上人聲鼎沸。他們命令奇施去睡覺,還威脅將不分給他肉吃,并因他的冒昧,要痛打他。奇施眼噴怒火,臉暴青筋,在辱罵聲中跳了起來。
“汝等,聽著,”他喊道, “勃克,我的父親,是個出色獵人;我,勃克的兒子,也應該是個好獵手。我要去獵取我要吃的肉。現(xiàn)在我宣布,我將公平地分發(fā)我所獵取的肉。當身強力壯的男人,因吃得太多撐脹地難受時,寡婦和弱者,不能因沒有肉吃,在深夜里痛苦地哭泣。在以后的日子里,那些多吃多占的人,將感到莫大的羞辱。以上是我奇施的誓言!”
在輕蔑、嘲諷的笑聲中,奇施咬緊牙關,目不斜視,走出了圓頂冰屋。
第二天,奇施沿著陸地和冰蓋接壤的海岸出發(fā)了。看熱鬧的族人清楚地記著,他外出時,背著弓,帶著充足的倒骨刺箭,肩上扛著他父親留下的碩大獵槍。此時,到處是風言風語。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事件從來沒有像他這樣小的孩子外出打獵,更別說是單獨外出打獵。有人無奈地搖頭;有人低聲地預言著什么;婦女們同情地看著伊奇嘎,她的臉顯得陰沉沮喪。
“他很快就會轉回來的。”人們幸災樂禍地說。
“讓他去,給他個教訓也好?!鲍C人們說,“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在未來的日子里,他會變得很溫順,也會說軟話?!?/p>
出人意料的是,一天過去了,奇施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音信;第三天刮起了極地狂風,仍然不見奇施的蹤影。伊奇嘎撕開頭發(fā),在臉上涂上海豹油渣,以示心中的悲傷;因為男人們虐待這個男孩,并慫恿他去死,部落的女人們,用辛辣的語言譏諷他們;男人們無言以對,只是默默地準備著,等暴風雪停下來的時候,去搜尋小男孩的遺體。
可是,翌日的早晨,奇施大踏步地走進部落。他不是羞愧而歸,而是扛著一疋新宰割的肉回來。步伐驕橫,語調傲慢。
“汝等,帶著雪橇和狗去吧,循著我的足跡走一白天?!彼f道,“冰上有剩下的很多肉,一只母熊和兩只熊崽。”
伊奇嘎喜出望外,而他的兒子卻用大男人般的姿態(tài)來接納她,說:
“來吧,伊奇嘎,我們吃肉吧,吃飽之后我去睡覺,我太累了?!?/p>
他走進他們的圓頂冰屋,心滿意足地吃著肉。然后,足足睡了二十個小時。
起初,男人們滿腹狐疑,議論紛紛。捕殺一只北極熊是很危險的,然而,捕殺一只養(yǎng)育幼崽的母熊,危險將增加兩倍。男人們無法使自己相信,這個男孩,奇施,能獨自獵殺一只母熊和兩只幼崽;婦女們說起他肩扛回來的鮮肉,無疑是反駁他們的有力證據(jù)。
就這樣,奇施的神秘疑團傳揚開來,隨著時間的遷移,越傳越神奇。第二次打獵時,他獵殺了一只快成年的熊;緊接著一次行獵時,獵殺了一頭大雄熊和它的配偶。盡管對他來說,一次在冰原上呆上一星期是家常便飯,但一般情況下,他一去就是三四天。在這幾次的遠征中,他總是拒絕帶伙伴。“他是怎么打獵的?”他們需要一個又一個的回答,“他從不帶狗,而狗在打獵中用處很大。”
克勒實·科瓦嗯一次冒昧地問他:“為什么你只獵熊呢?”
奇施做出了恰當?shù)幕卮穑骸按蠹叶贾佬苌砩先舛??!?/p>
可是,在部落里謠傳著使用魔力的閑話。“他和邪惡的精靈一起打獵?!币恍┤藸幷摰?。
但是,他的獵獲持續(xù)著。獵技拙劣的男人,時常奔忙于托運他獵獲的肉。分割肉時,他很公平,就像他父親先前所做的那樣,務必使最年老的婦女和最后來到的老人公平地得到一份肉。對自己,夠用就行,絕不多占。
因為這一點,再加上擅長打獵,他受到尊重,甚至敬畏;繼老克勒實·科瓦嗯之后,選他當酋長的話流傳開來。
有一天,額·格拉克當面責備他使用了魔法。
“有人指控你和邪惡的精靈進行了交易,因此你的狩獵,才有了豐厚的回報?!鳖~·格拉克惡意地說道。
“難道我的獵肉不是好肉嗎?”奇施做出有力地回答:“部落里的人,有誰因吃了我的獵肉,得病了嗎?你怎么知道我打獵和魔法有關呢?是胡亂猜疑呢,還是妒火在胸膛里燃燒呢?”
額·格拉克啞口無言,慌亂地后退,在婦女的一片嘲笑聲中離去。一天晚上,部落里又開議事會。經(jīng)過長時間的討論,作出一個決定在奇施前去打獵時,派人監(jiān)視他的行蹤。那樣,就可以學到他打獵的方法。因此,在下一次獵程中,比姆和道嗯,兩個年輕人,暗中尾隨而去。五天之后,他們回來了。議事會急速地在克勒實·科瓦嗯的住所里召開。他們瞪著驚恐的眼睛,嘴巴不聽使喚地講述著所見所聞。
比姆講道:“兄弟們,我們遵照命令,尋覓著奇施的足跡行進,我們巧妙地前行,目的是不讓他發(fā)現(xiàn)我們在跟蹤他。第一天,在半路上,他巧遇了一只龐大的雄熊。一只非常大的熊。”“再也沒有比它更大的熊了,”道嗯進一步證實道。
“嗚!”比姆繼續(xù)說道:“奇施徑直向熊沖去;熊也向他撲來;奇施撒腿回躥。他邊跑邊在地冰上扔小圓球;熊一看到小圓球,就停下來,用鼻子嗅一嗅,然后吞到肚里去。奇施繼續(xù)跑著扔小圓球;熊繼續(xù)吞食小圓球?!?/p>
懷疑的驚呼聲喊叫聲響成一片。額·格拉克公開表示不相信。
“我們親眼看見了所發(fā)生的一切?!北饶?肯定地說。
道嗯進一步證實說“唉!這是我們親眼所見。以上所發(fā)生的事繼續(xù)著,直到這只熊突然間站立起來,痛苦地嚎叫著,前爪胡撲亂撓。奇施在冰上奔跑,同熊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此時,熊沒有心思注意奇施了,它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已起作用的可惡的小圓球上。”
“嗚呼!小球在熊的肚內起作用了,”比姆插話道:“熊像一個頑皮的小動物,用爪抓撓著自己的胸膛,在冰上滾來滾去。嚎叫和長聲尖叫證實了,熊不是在玩耍,而是劇烈地疼痛著。我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這種場面?!?/p>
“沒有,從來沒有。”道嗯繼續(xù)慷慨陳詞:“特別要說明的是,這是一只如此龐大的熊。”
“魔法,”額·格拉克暗示道。
“我知道不是魔法,”道嗯做出有力地回答:“我講述的只是我親眼所見。一會兒,熊既虛弱又累。因為非常笨重,熊使盡蠻力四處跳躍;接著想沿海邊蹣跚地離去,還不斷地坐下來喘息、長嚎、吼叫。奇施尾隨著熊;我們跟蹤著他。一天過去了,又三天過去了,熊累急了,疼得不停地叫喚?!?/p>
“有魔力!”額·格拉克高聲喊叫:“一定有魔力!”
“也許是有益的魔力.”
比姆接著道嗯的話說:“熊走一步退兩步,踉踉蹌蹌,左擺右晃,搖動著尾巴在空中畫圈。結果,熊又來到奇施最初遇到它的地方。此時,這只熊病得相當厲害,已經(jīng)爬不動了。奇施立刻走近它,用獵槍把它戳死。”
“后來呢?”克勒實·科瓦嗯追問道。
“接下來,他開始扒熊皮,我們就跑回來,報告這次狩獵的實情。”
那天下午,女人把肉托運進部落;男人們則在議事廳里聚會。當奇施回到部落時,信使被派去,邀請他參加議事會。然而他回答說:他既餓又累,他的冰屋不但大,而且舒服,并能容納很多人。
男人們的好奇心是如此強烈,所有參加議事會的成員,包括坐在前面的克勒實·科瓦嗯,一起站起來,向奇施的冰屋走去。奇施正在進食,但很鄭重地接待了他們,并按照等級讓他們就座。伊奇嘎感到非常榮耀,依次擁抱了他們。而奇施表現(xiàn)地相當沉著。
克勒實·科瓦嗯敘述著由比姆和道嗯帶來的消息,湊近奇施嚴厲地說:“你需要對打獵的方法作出合理的解釋。在打獵中,你使用魔力嗎?”奇施抬起頭來,笑了笑說:“沒有魔力,尊敬的克勒實·科瓦嗯。運用巫術?我壓根就不知道為何物的巫術,不是我一個小孩能做到的。我只是發(fā)明了一種,用來殺死冰熊的簡易方法,就這些.打獵需要動腦筋,不是靠巫術?!?/p>
“任何獵人都可以使用這種方法嗎?”
“可以。”
冰屋內長時間鴉雀無聲。男人們面面相覷。奇施繼續(xù)吃飯。
“可是……可是……你能詳細地講給我們聽嗎,尊敬的奇施?”克勒實·科瓦嗯聲音顫抖地問。
“好啊,我將仔細地講給你們聽?!逼媸┪惩暌粔K髓骨,站起身來說:“說起來很簡單,你們看!”
奇施撿起一條細鯨須,讓他們看。兩頭鋒利如針尖。他小心地盤卷著細細的鯨須,直到消失在拳著的手中。然后,他突然放開手,鯨須伸展開;他又拿起一塊鯨魚油脂。
“就這樣,”他說:“一只手拿起一小塊油脂,把中間掏空,下一步把鯨須穿進去,再緊緊地盤卷起來;用另一塊鯨魚油脂把鯨須包住,做成小圓球。之后,放在屋外,凍結實。熊吞下小圓球,油脂在肚內化解,兩頭鋒利的鯨須就會伸直。這樣,熊就會得病。病得非常嚴重時,嗨,你就用獵槍把它扎死。這個方法很簡單?!?/p>
額·格拉克“哦”了一聲;克勒實·科瓦嗯也道了聲:“阿?!逼渌娜税凑兆约旱睦斫庖舱f道著什么,他們都聽明白了。
這就是奇施的傳奇故事。很久以前,他生活在北極海邊。因為善于用腦,不靠魔法,一個來自最簡陋冰屋里的乳嗅未干的小男孩,成長為部落酋長。據(jù)說,在他生活的整個時代,他的部落繁榮昌盛,既沒有寡婦也沒有弱者,也沒有因為無肉吃而在深夜里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