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木森

萬里山，五十三，聰明絕“頂”，紅光滿面。別看他腰粗腿短，其貌不揚，但善拍馬屁，會抓時機，在企業(yè)策劃部干了三年，便獲得老板、華榮公司的王總的器重，提升他為策劃部經(jīng)理，進入了白領(lǐng)階層。他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和年輕貌美的財務(wù)總監(jiān)劉倩倩，經(jīng)過幾番精心策劃，巧妙地把公司數(shù)千萬資金轉(zhuǎn)到了他私人秘密的賬戶上，使公司不到半年便債臺高筑，宣告破產(chǎn)，王總一氣之下和夫人一起跳樓自殺！

萬里山趁機來了個借雞下蛋，伙同劉倩倩，用華榮公司轉(zhuǎn)到自己賬戶的數(shù)千萬資金，創(chuàng)辦了興華高新科技電子公司。為了避免和財務(wù)總監(jiān)劉倩倩發(fā)生沖突，他又策劃了一場愛情騙局，先是讓劉倩倩做自己的情人，后又給原配夫人鄉(xiāng)下的黃臉婆十萬元，換來個協(xié)議離婚。

離婚后，萬里山便和劉倩倩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婚后他又通過一番精心策劃，和新夫人達成協(xié)議，夫人主內(nèi)，老公主外，即夫人劉倩倩在家安心調(diào)養(yǎng)身子，盡快給他生個大胖小子；主外的萬里山則擔任公司總經(jīng)理兼財務(wù)總監(jiān)，把劉倩倩手中的財務(wù)總監(jiān)大權(quán)“策劃”到了自己手里。從此，他成了全省赫赫有名的富翁、企業(yè)家。

可惜有錢難買老來瘦，為了使體內(nèi)的高血壓高脂肪盡快降低，他每天清早起來，走出別墅，堅持在水清柳綠的大河堤上練跑步。劉倩倩今年二十三，比他小三十歲，在萬里山的“傳染”下，也來了個夫跑妻隨，美其名曰“減肥運動”，其實她的體重還不到100斤，根本無肥可減。

這天清晨，夫妻倆走出家門，來到練跑步的河堤，剛登上河堤，突然迎上來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乞丐，向身穿時裝、渾身噴香的劉倩倩伸出一雙雞爪子似的臟手：“好心美麗的大姐，可憐可憐我，給頓早飯錢吧！”劉倩倩忙停住腳步，從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幣，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乞丐手里：“對不起，我身上就這一元錢了！”

“哼！難道我只值一元錢嗎？簡直是侮辱我的人格！你穿金戴銀的，出手至少得給我張‘大團結(jié)，咋這么小氣！”乞丐十分惱怒，晃動著手中的硬幣。

劉倩倩兩腮發(fā)紅，爭辯說：“我身上真沒帶錢，就算有錢，我憑啥給你？是你求我還是我求你？”乞丐隨手把那一元硬幣扔在地上，憤憤地說：“哼！現(xiàn)在你為富不仁，將來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萬里山見乞丐是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同這種人糾纏下去說不定會惹出大麻煩，便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往乞丐手里一塞，拉起劉倩倩就走。那乞丐一晃手里的百元大鈔譏諷地說道：“看這位先生多大方，這才有點大款的氣派，這位大姐遠不如姐夫出手大方哩！”

不料第二天晨練時，那個年輕力壯的乞丐竟手中拄著一根又彎又粗的打狗棍，又“恭候”在這里了。劉倩倩想往旁邊繞過去，不料這個乞丐偏偏對她感興趣，一橫手中的打狗棍擋住了她：“闊小姐，可憐可憐我吧！”他雖然口稱可憐，眼里卻放出瘆人的兇光。

劉倩倩頓時火了：“怎么又是你？你想干什么？”

“呵，我本想離開這里，因為太太昨天不給面子，今天特意再來乞討，可憐可憐我吧，貌美心善的闊小姐！”乞丐把一只臟兮兮的手，伸在劉倩倩面前，兩眼射出寒光。

“我不是上街買菜,是來跑步,身上一分錢也沒帶!對不起!”

“跑步就可以不帶錢嗎?甭騙人了!”

“騙你干啥!就算帶錢我憑啥給你!我有這義務(wù)嗎?”劉倩倩氣憤地撥開橫在面前的打狗棍,就要沖過去,可那乞丐偏偏用手中的打狗棍擋住去路。

萬里山擔心乞丐一時性起打傷了自己的嬌妻，只好又掏出一張百元大鈔，笑容可掬地遞了過去。乞丐接過錢呵呵一笑：“還是這位先生心眼好，比你的‘二奶強得多。”說著掉頭離去。

劉倩倩對老公的做法十分不滿，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光天化日之下，怕他什么？咱倆二對一，難道還斗不過一個窮要飯的？他要敢用棍子行兇傷人，咱還可以打‘110報警嗎！”

萬里山苦笑一聲勸道：“只有傻瓜才和乞丐拼命，區(qū)區(qū)100元，還不夠咱們一頓飯錢，犯不著跟這號大事不要命小事不要臉的人生氣?！?/p>

萬萬沒想到，第三天早晨晨練時，萬里山和劉倩倩又同乞丐遭遇了。乞丐對萬里山點頭哈腰還算客氣，偏對劉倩倩一橫手里的打狗棍擋住了她：“闊小姐，這次沒忘記帶錢吧！不求多，只求10元，一張大團結(jié)！”

劉倩倩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給他兩耳光，她冷冷地笑道：“前兩天是忘了帶，今天是知道你潑皮無賴，還會賴在這里，故意沒帶錢來！”

“同乞丐斗氣，你會后悔的！”

“怎么！難道你這窮要飯的乞丐，還敢行兇殺人？”

“哼！甭忘了我這乞丐雖窮，但人窮志不短，為賭這口氣，沒有我不敢做的事！”

萬里山為了息事寧人，再一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買平安”，乞丐接錢后，對劉倩倩狠狠瞪了一眼：“明天見，別忘了帶錢濟貧?。　?/p>

劉倩倩小嘴一撇對老公罵道：“你真是他媽的稀泥軟蛋，人家欺負你的老婆，你還給他錢，簡直是被錢燒暈頭了！”說罷撇下老公萬里山，獨自沿著河堤跑起來。萬里山知道嬌妻在生氣，想趕上去勸解幾句，可畢竟年紀不饒人，直跑得氣喘吁吁，也沒能趕上夫人。

一天又過去了，到了第四天晨練的時刻，萬里山催夫人快點起床參加晨練，劉倩倩不想再惹氣生，便說：“你自個去吧！別忘了帶錢巴結(jié)那窮討飯的乞丐，有朝一日你有了難，可得請他幫忙?。　?/p>

對妻子的譏諷，萬里山只是一笑了之。他換上運動服，獨自走出家門。果然，那個臟兮兮的乞丐又在老地方守株待“兔”，從他布滿紅絲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準備用更好的策略與劉倩倩再次交鋒。萬里山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去說：“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咋落到了這種地步??？”

“沒名字，乞丐只配叫乞丐。年年難過年年過，處處無家處處家，現(xiàn)在這水清柳綠的大堤就是我的家。你那位小姐咋沒來？她好漂亮??！”

“她是我的太太，今天病了還睡著呢。看來天下的男人，無論是富翁還是乞丐，都對漂亮的女人有興趣！”

“不！先生，我仇視所有漂亮的女人。我原來的女友漂亮得有一打男子漢追嘴唇，可后來她見錢眼開，傍上了大款，翻臉無情地把我甩了！我一氣之下捅了她一刀，她僥幸活了過來，我卻進了監(jiān)獄。刑滿釋放后，甭說找工作，走在街上人們盡用白眼珠子看我。我賭氣當了乞丐，流浪在外，四海為家，地死土埋，河死水葬。說句心里話，還不定哪天我會投河自盡，了卻殘生呢！”

“哎！可憐的年輕人！”萬里山長嘆一聲，掏出兩張百元大鈔給了他。

從此，萬里山每天清晨都來這里跑步，都送給這位年輕的乞丐幾張大鈔，并安慰他一番。

這天清早萬里山給乞丐錢時悄悄說道：“我給你的這些錢都是瞞著我太太偷偷給你的！請你說句實話，恨她不？”

“恨！恨不得一刀宰了她！不只是因為她小氣，而是因為好漂亮，漂亮的女人是禍水，我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把天下的美女全殺絕。我知道這是變態(tài)，但我難以控制自己?！?/p>

萬里山見自己這一個新的“經(jīng)典策劃”時機已成熟，便告訴乞丐說：“年老娶個年少的妻，表面上看老夫少妻挺風光，其實在家時凈受她的氣；另外，她還依仗自己年輕貌美，背著我往家里招野男人，讓我戴綠帽子，你說這種女人能要不？哎！我都恨死她了！”

“那——你咋不跟她離婚，甩了她？”

“離婚？按法律規(guī)定，我的數(shù)千萬家產(chǎn)得給她一半，那不太便宜她了！小兄弟，如果你肯幫忙干掉她，她私藏在保險柜里的200萬元錢，就全是你的了！你干不干？”

“干！老子早活膩了，不給錢也想干掉她出口惡氣，為了這200萬元更想冒險發(fā)泄心中的怨氣了！明早你領(lǐng)她來跑步，我一棍子把她打死推到河里喂魚算啦！”

“不！不能冒這個險！我不會讓你輕易暴露的。今晚我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兩點半才回家，你晚上到我家去，將這個騷貨先奸后殺。干掉她后，打開保險柜，柜里有20扎百元大鈔，每扎10萬元，共有200萬元，你拿上這些錢馬上離開這座城市，尋個安樂窩過好日子去吧。這是我策劃的典型的劫財貪色殺人案，我既無作案動機，也無作案時間，又不在作案現(xiàn)場留下任何痕跡；你呢？一個外地乞丐，又是首次作案，連我都不知道你的姓名和住址，警方絕對不會懷疑到你我頭上的，放心干吧，保你萬無一失！”

乞丐聽了連連拍手稱妙，嘴角直流口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萬里山低聲把他家的詳細地址和打開門鎖及保險柜的方法和密碼以及其他應(yīng)當注意的事項，全都告訴了乞丐。

當天夜里，萬里山以研究策劃新產(chǎn)品為由，召集公司里各部門經(jīng)理和幾名專業(yè)人士，開會研究到了深夜兩點半才散會。走出公司大門，萬里山掏出手機撥打家中的電話，無人回應(yīng)，又撥打劉倩倩的手機，仍無人接聽。他暗暗得意自己的這次經(jīng)典策劃又取得了成功。下午，他已在保險柜里做了手腳，那個乞丐只要打開保險柜去取錢，就會觸電身亡。這樣一來，既除掉了掌握事關(guān)自己生死的大量機密的夫人劉倩倩，又不會留下乞丐這個要命的活口，那窮乞丐昨天夜里得到的無非是一時的風流，卻背上了劫財劫色強奸殺人犯的永久罪名。

萬里山回到家門口，摁了兩下門鈴，等了一會兒室內(nèi)沒回應(yīng)，就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室內(nèi)漆黑一團，什么也看不見，他假裝親熱地喊了幾聲倩倩，卻無人答應(yīng)。他忙取出微型手電筒，想摁亮電燈，上樓看一看兩個死人的慘狀。奇怪的是按了好幾下開關(guān)，電燈竟然不亮。萬里山忙用手電筒仔細看了一遍室內(nèi)的電燈線路，發(fā)現(xiàn)電閘被人拉了下來，室內(nèi)已不通電了。萬里山大罵狡猾的乞丐，奸殺了妻子后，竟然關(guān)閉了房內(nèi)所有線路的電源。幸虧自己多長了個心眼，僅在保險柜里放了200元，并沒有真的放進200萬元。

萬里山推上電閘，室內(nèi)頓時亮如白晝。他來到臥室，想看一看劉倩倩死的慘相，好再策劃報案的方法，不料床上空空如也。他急忙到衛(wèi)生間和小廚房去尋找，也不見劉倩倩的尸體。尸體哪去了？乞丐再蠢也不會把尸體背走吧？突然，他在寫字臺上看到一封信，拿起來一看，是劉倩倩寫的：“可敬的策劃高手萬里山先生：你通過精心策劃整垮了華榮公司，逼死了王總夫婦，為堵住我的嘴向我求婚。為防你將我也策劃到陰曹地府，讓我永遠不能開口，我心一橫與你結(jié)為夫妻。本來打算跟你白頭到老，沒想到你既貪財又貪色，背著我金屋藏嬌又養(yǎng)了一個二奶，以至二奶懷孕要跟你結(jié)婚。從你的面部表情和言談舉止中，我感到了你正在精心策劃甩掉我的辦法，無奈中我請來大學時的情人何明，求他相助。想不到他對我這個當時的校花那么癡情，至今還孑然一身。于是我與何明也來了個經(jīng)典策劃,他便以乞丐的身份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想不到你竟如此狠毒，全然不念一年來的夫妻之情，竟然雇兇殺我滅口!可惜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與假扮乞丐的何明的雇兇殺人的口頭協(xié)議，早已被他用微型錄音機錄了下來，現(xiàn)已帶回他現(xiàn)在的工作單位——市公安局刑偵大隊。我現(xiàn)在也在市公安局刑偵大隊，我已自首，并舉報你近幾年來的一切違法害人的經(jīng)典策劃！你如還識相，趕快來市公安局坦白自首吧！”信的落款是“未被你害死的劉倩倩”。

萬里山看到這里，長嘆一聲，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在了地上……

（責編：王凡 圖：吳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