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潔

特偵組掀起的扁案風暴，寄托了大部分臺灣人對檢察獨立的渴望。但在這個并非“真空”的社會里，他們自己也經(jīng)受著風暴的考驗

從2007年4月2日成立至今，臺灣“最高法院檢察署特別偵查組”幾乎掀起了臺灣政界、輿論界的風暴。它的“第一”中，最引人注目的，當數(shù)陳水扁成為臺灣司法史上第一位卸任領(lǐng)導人以貪污罪成為階下囚。

陳水扁“作法自斃”

“為什么會有特偵組的出現(xiàn)？我稱之為‘作法自斃。陳水扁一上臺就在‘法務部成立了‘查緝黑金行動中心，其目的是查緝前執(zhí)政者國民黨官吏的黑金犯罪的。結(jié)果幾乎沒有抓到什么國民黨的貪腐案件。并不是國民黨沒黑金，而是一查就查到李登輝和他的犯罪集團。陳水扁當時誓言，不惜‘動搖國本也要查下去，但最后還是不了了之。所以，‘查緝黑金行動小組結(jié)束前偵辦的最轟動的案子反而是陳水扁自己和他太太的‘國務機要費案?！痹谂_灣擔任法官和前新黨主席的謝啟大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

特偵組的前身是2000年成立的“查緝黑金行動中心”，以查緝黑金等特權(quán)犯罪。它并非立法設(shè)置的特別機構(gòu)，而是以任務組的形式設(shè)在“高等法院”檢察署中，由調(diào)派的幾名檢察官負責，在各地方法院檢察署中也同時指定檢察官。

2007年，針對查緝黑金行動中心運作中發(fā)現(xiàn)的困難，參照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的制度和設(shè)置，特偵組在修改《法院組織法》、增加了一條條文之后特別設(shè)置成立。它的偵辦對象文官須是“部會首長”以上、武官是“上將”以上；案件是重大貪瀆的經(jīng)濟犯罪或選舉舞弊案和“檢查總長”指定的案件。

與法院對應，臺灣的每一個縣設(shè)一個“地檢署”，數(shù)個縣設(shè)一個“高檢署”，整個臺灣地區(qū)的檢察署名為“最高檢察署”，“最高檢察署”設(shè)“檢察總長”，特偵組即由“檢察總長”任命，檢察官直接對“檢察總長”負責，不需再經(jīng)過地方法院或者高等法院。

“特偵組的‘立法還是在陳水扁任內(nèi)通過的。陳水扁永遠也沒有想到這些查緝高官犯罪的力量有一天會用到他自己頭上來?！碑斶^11年法官的謝啟大說，“特偵組把人力集中起來，又個個是高手，他們不被日?，嵥榈陌缸咏壸?，專心辦這些案子，辦完了直接起訴，自己上庭辯論。這種形式真的只適合辦大案子?！?/p>

然而，自成立以來，有媒體抱怨說，特偵組似乎沒有辦過什么大案，都集中在特別費案上，好像變成了“特別費偵查組”。除了2007年2月起訴馬英九特別費案之外，2007年9月偵結(jié)綠營“四大天王”特別費案，呂秀蓮、游錫遭起訴，謝長廷和蘇貞昌則不獲起訴。2008年5月，對于所涉及的“國務機要費”案，特偵組在陳水扁卸任后立即將他列為被告。

成立之初，特偵組共有包括主任在內(nèi)的10名檢察官，其口碑得到了業(yè)界的肯定。臺灣“檢察官協(xié)會”理事長姜貴昌曾表示，“特偵組”人選名單都很正面，“檢察官改革協(xié)會”召集人陳銘則認為“特偵組人選讓我們看到檢察體系的希望”。他們當中最大的58歲，最小的40歲，個個都有經(jīng)辦大案的經(jīng)驗。

然而，幾個月之后，承辦馬英九“特別費案”的檢察官侯寬仁就在提取證人吳麗洳證詞時因筆錄造假而不得不請辭。另一位檢察官因需“完成碩士論文”也要求歸崗。在“法務部長”王清峰意欲調(diào)動其他檢察官加入?yún)s無人回應的情況下，特偵組只剩下8人。

辦大案贏取信任

在偵辦大案和高官要案時，特偵組的獨立層次在臺灣無人能出其右。其用意在于強化檢察制度的獨立性，讓檢察官在偵辦案件時能夠不受任何不當外力的干預。特偵組掛牌成立時，臺灣“檢察總長”陳聰明更是寄予厚望，希望特偵組能在一年內(nèi)辦10件大案，以贏取民眾信任。

而事實上，自特偵組成立以來，來自四面八方的抱怨似乎從來沒有停止過。就他們的“代表作”特別費案而言，從來都是互相攻擊的藍綠政治人物卻一致痛批特偵組。

藍營認為他們在查扁案的過程中有偏袒之嫌，遲遲不抓捕涉案人員，而陳水扁卻公開批評他們辦案像土匪；綠營指檢察官吳文忠是“毀謝(長廷)集團成員”，藍營質(zhì)疑檢察官侯寬仁、沈明倫是“執(zhí)政黨打手”。又有媒體發(fā)出警告：“特偵組，可不要變成偵查在野黨候選人而設(shè)的特別鷹犬小組啊！”

11月18日，一女子張瑋津出示一張陳水扁與檢察官朱朝亮、吳文忠對坐聊天的照片，隨即引發(fā)猜測。吳文忠出面澄清，表示他們之前并不知道當天陳水扁會出現(xiàn)，也并未回避，出于禮貌與陳水扁點頭、合照，沒想到這張照片被拿出來做文章。

面對強烈的質(zhì)疑，特偵組8位檢察官曾公開集體亮相，宣稱不要給他們壓力，他們在年底前必會辦出一個結(jié)果，否則全體下臺。

12月4日，陳水扁律師鄭文龍轉(zhuǎn)述說，陳水扁認為特偵組“顛倒辦案”，把“政績當弊案”，并警告說，他預見特偵組將被廢掉。對于這種說法，臺灣政治大學國際關(guān)系研究所所長蔡瑋不以為然：“這不是陳水扁想廢就能廢掉的。特偵組經(jīng)過了立法程序的保障，即使要廢，也同樣得通過立法?！?/p>

蔡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特偵組的檢察官理論上應該做到完全獨立，但“社會不是真空的。特偵組成員本身也有偏藍、偏綠之分。最好按照整個社會的比例，偏藍的占到三分之二，偏綠的占三分之一?！倍鴮Ρ獍傅慕Y(jié)果，蔡瑋則沒那么有信心：“社會總是有個主流民意的。我寧可相信陳水扁最后會被法辦。但會不會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也很難說。”

在遭到起訴后不到一天，臺北地方法院審理后認為，陳水扁偵查中均到庭，且身為卸任“元首”，應無逃亡之虞。13日凌晨，陳水扁無保獲釋。從要求“依最嚴厲之刑量刑”到閃電般保釋，許多民眾瞠目結(jié)舌?！坝姓f法是，法官是綠營的。”蔡瑋說。

但謝啟大說：“我相信法官有自己的理由。當然，陳水扁的二次金改案還在偵辦之中，仍存在串供的可能性。但我相信，一旦陳水扁有明顯的串供行為，或有逃亡可能，法院還是會收押陳水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