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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鑫和她的新同學

2008-05-30 13:31賀莉丹
新民周刊 2008年22期
關(guān)鍵詞:九洲帳篷志愿者

賀莉丹

我們很貪玩,比外面的孩子還要貪玩;我們上課的時候非常認真,以前不認真的,現(xiàn)在都認真了。經(jīng)歷地震,我們更堅強了、我們變得更有同情心了。我們都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每個孩子寫的東西都像大人寫的。

“我們這里的每個學生都非常擔心自己的同學、親人。我從來沒問過我們班的孩子關(guān)于爸爸、媽媽的事情。因為北川的好多小孩都沒有爸爸、媽媽了,一問,他們就要哭,所以我不敢去問”,11歲的鄭鑫很懂事,她原本是北川縣擂鼓小學五年級(2)班的學生,汶川地震發(fā)生后,在2008年5月20日,鄭鑫被編在綿陽災區(qū)九洲體育館帳篷學校五年級(3)班。

綿陽市教育局向《新民周刊》記者提供的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2008年5月21日,綿陽市5598名災區(qū)學生已全部在城區(qū)得到妥善安置并順利復課,其中,綿陽城區(qū)共建帳篷學校6所,安置災區(qū)學生2858人,而九洲帳篷學校接收了災區(qū)學生1900人。

潔白的大帳篷、天藍色小帳篷是孩子們的教室,國旗在微風中飄揚,九洲帳篷學校是一個臨時的大家庭,這里的孩子都是汶川地震中的幸存者,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幸運的傳奇。

“不是最慘的才是感人的,留下來的就是最感人的”,一位志愿者這樣說。

鄭鑫所在的九洲帳篷學校五年級(3)班,同學們來自北川縣麻柳小學、南華小學、曲山小學、曲山鎮(zhèn)任家坪小學等,共21人,女生9個、男生12個。鄭鑫對身邊的小朋友總是小心翼翼,地震留下的傷害仍在,她不止一次看見過小朋友們哭鼻子。她擔心的另一個問題是,男生比女生多出3個,“我們班的男生很調(diào)皮,女生很聽話,所以他們可能會欺負我們”。

這種擔憂很快就被沖淡。短短幾天,鄭鑫就結(jié)識了新朋友——12歲的袁楊跟王禹。

新五年級(3)班

下午4點半放學后,鄭鑫常常到小帳篷教室附近轉(zhuǎn)悠,這比老呆在住的帳篷里好玩多了。鄭鑫性格開朗,嗓門響亮,走起路來,兩只羊角辮隨著雀躍的步伐一蹦一跳,她一身白裙子是一位好心的阿姨送的,腳上的寶藍色涼鞋從擂鼓鎮(zhèn)一路穿到綿陽,補了又補。

袁楊和王禹原來是北川縣曲山小學五年級(4)班的同學。單眼皮的袁楊,很瘦,喜歡笑。王禹虎頭虎腦的,紅領(lǐng)巾的領(lǐng)結(jié)總是習慣性地甩在脖子后面,如果不仔細看,不會發(fā)現(xiàn)王禹頭頂那塊新結(jié)痂的傷口,那是地震留下的印記。

鄭鑫、袁楊和王禹臨時的家就安在九洲體育館近搭建的大帳篷里?!按笕顺鋈ネ?,就囑托我?guī)退麄兛磶づ瘛?,帳篷學校沒開課前,王禹常覺得“無聊”。

王禹的母親梁懷芝身上的錢,只夠在綿陽給兒子買一件T恤、兩條褲子和一雙夾腳塑料拖鞋,王禹到哪兒都穿著這雙夾腳拖鞋,上體育課也不例外。他穿著它,跑得飛快。他很想有一雙球鞋。

五年級(3)班中,像王禹這樣穿著拖鞋上體育課的孩子還有很多。給這些小朋友“變出鞋子”,是鄭鑫的一個美好愿望。

5月19日,綿陽九洲體育館的帳篷學校開課了,許多孩子都是主動要求到九洲帳篷學校念書。

5月22日,鄭鑫領(lǐng)到了一個深灰色的牛仔布書包,鄭中華早晨也喝到了牛奶。但鄭鑫領(lǐng)到的數(shù)學課本錯發(fā)成了四年級下學期的了。

鄭鑫上課的小帳篷,注明的是四年級(1)班的教室,但實際上是四年級(1)班跟五年級(3)班共同使用一個小帳篷教室。

5月23日中午12:30,四年級(1)班學生任小松背著書包進了小帳篷教室,11歲的任小松穿著一件長長的T恤,一屁股坐在靠門邊的第三排。四年級(1)班上午上了兩節(jié)英語課,老師說下午要上數(shù)學課,任小松“怕遲到”。這個原來是北川縣任家坪希望小學四年級(2)班的小男孩堅持留在九洲帳篷學校念書,同樣留下來的還有他的兩個姐姐,他們的父母都已回北川縣。

任小松剛坐下,王禹就跑過來宣稱,“這是我的座位!”

“這是我的!”任小松氣鼓鼓的,十分倔強。

“他把我的位置霸占了!”王禹氣呼呼地跑回第一排,跟鄭鑫告狀。帳篷教室有限,這樣串班的事情常常發(fā)生,孩子們都見怪不怪了。

當天下午1:30,孩子們就開始在外面排隊集合,下午的課是在大帳篷教室上課。

陸續(xù)有新的孩子加入九洲帳篷學校。王禹跟以前曲山小學的同班同學李川打了個招呼,李川剛來,還沒分班,上午跟著一些孩子上了體育課,“這娃的學習相當不行,籃球打得相當好”,王禹評價。

等到鄭鑫、王禹和袁楊轉(zhuǎn)了一圈,再跑到大帳篷教室時,總共14排位子都坐滿了,他們3個只好跟其他小朋友擠在了一起。北京來的一位叔叔朗誦了一個成都六年級孩子寫的文章《活著》,“活著,本身就是恩賜”。

這幾天,總有一些從外地專程趕過來的大人要給孩子們上課或講話、唱歌,他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讓孩子們笑起來。這天下午,中國人民大學的一位女老師給孩子們講了京劇中的生旦凈末。后來,幾百個孩子合唱《讓我們蕩起雙槳》。“這個課還是有意思的,我們上課的時候總會有很多人圍在外面,總會有許多記者在里面穿來穿去,咔咔照相”,鄭鑫總結(jié)。

鄭鑫喜歡在本子上寫點字,這讓一些小男生很好奇,“男生就喜歡翻別人的隱私,我今天在我的書上寫東西,他們就來翻,我警告過他們,五次了,他們還是不聽!還有那娃也是”。鄭鑫稱呼同學陳識宇為“那娃”,她總是記不得他的名字,媽媽高朝元對女兒這樣老氣橫秋地稱呼同學很不滿意。

五年級(3)班班主任賈春蓉來自綿陽外國語學校。負責九洲帳篷學校小學部工作的綿陽外國語學校校長唐江林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目前九洲帳篷學校小學部共有675名孩子,每個年級3個班,綿陽外國語學校目前有64位老師在九洲帳篷學校授課。

鄭鑫喜歡上賈春蓉的課,有時,賈老師會叫鄭鑫站起來背詩,詩很長,鄭鑫背得結(jié)結(jié)巴巴,背完了,賈老師總會鼓勵她,“賈老師很溫柔,對每個學生都非常關(guān)心”。

對于王禹而言,一天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看書,“以前給王禹買過幾百元的書,現(xiàn)在都埋在土下了”,王禹的母親梁懷芝說。王禹常坐在九洲體育館路燈下看書,凌晨才鉆進帳篷,通常清晨6點多,他就醒了。他和袁楊都要看文言文版的《三國演義》和《西游記》,“白話文看起來沒有韻味”,袁楊強調(diào)。

孩子們,把地震講出來

有一次上課,老師讓帳篷學校五年級(3)班的孩子把地震中發(fā)生的故事講出來?!袄蠋熛胱屛覀儚牡卣鹬械年幱白叱鰜怼保嶖谓忉?。每個孩子的經(jīng)歷都不同,孩子們有時會討論:地震時是應(yīng)該往外跑,還是應(yīng)該趴在桌子底下?

王禹的母親梁懷芝在北川大酒店當服務(wù)員,地震發(fā)生后,梁懷芝找到了兒子,卻找不到在北川縣一家廣告公司工作的丈夫王志龍?!鞍职忠欢]事”,王禹一直這樣安慰媽媽。后來他們得知,王志龍當天騎摩托車去了香泉鎮(zhèn),死里逃生。5月13日,王志龍在九洲體育館一見到兒子,就哭了。

不幸的是,王禹的侄子涂棟文,表姐任靜、表姐夫趙斌及他們在曲山小學一年級(1)班讀書的兒子趙茂林均遇難。梁懷芝常常止不住眼淚?!叭f一表姐他們?nèi)ソ又蹲?,跑出來了呢?”王禹這樣勸媽媽。其實他知道,表姐一家三口住在北川縣城廣播局宿舍樓,房子早就塌了。這樣說,只想讓媽媽不那么難過。

“我們很貪玩,比外面的孩子還要貪玩;我們上課的時候非常認真,以前不認真的,現(xiàn)在都認真了。經(jīng)歷地震,我們更堅強了、我們變得更有同情心了。我們都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每個孩子寫的東西都像大人寫的。有些孩子寫的東西特別感人,他們對地震的感悟特別深”,鄭鑫說。

“爸爸,你在哪里?”

5月12日地震發(fā)生以后,袁楊的父親,在北川縣交通局工作的袁勇失蹤了,交通局被震成一片平地。袁楊找到媽媽楊華,問的第一句是,“爸爸在哪里?”

災難沒有停止,同時罹難的還有袁楊的兩個妹妹,大妹胡萌萌,5歲,在曲山幼兒園念書;小妹袁蕊佳,2歲。曲山幼兒園就在大山底下,汶川地震發(fā)生時,兩座山“包餃子”,山體滑坡,將山腳下的曲山幼兒園徹底推垮,當時,袁楊的舅媽抱著袁蕊佳去幼兒園附近看人打麻將,他們?nèi)齻€,都沒能出來。

抱著一線希望,5月14日,袁楊母子到綿陽市的醫(yī)院一家一家地找了個遍,都沒有能找到父親袁勇。5月20日,母子倆只能又折回九洲體育館。

袁楊總覺得不安,他總是問媽媽楊華,“爸爸到底在哪里?”而媽媽總是靜默。

5月23日中午11:50,袁楊蹦蹦跳跳地回到他住的27號帳篷取書包,他總是很早就到帳篷學校去。陽光很刺眼,27號帳篷的篷布高高卷著,篷友們將排隊打來的飯菜湊到一起吃中飯。母親楊華盤腿坐在靠門邊的位置,在接電話,淚流了滿臉,顧不上擦,雙眼紅腫,手中一支煙,尚留半截。

袁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他跑過去問媽媽旁邊的羅阿姨,我媽媽為什么哭?羅阿姨回答,有人給你媽媽打電話說,你爸爸去世了。

袁楊沒有吭聲,一把抓起書包,掉頭就往外走。王禹在旁邊嘰嘰喳喳,鬧騰得很,鄭鑫很緊張地朝王禹使眼色,王禹顯然不理會。袁楊一言不發(fā)。

靠近帳篷學校的操場旁邊,那里有幾棵小樹。袁楊停住了,一只手抱著樹,呆呆地靠著,眼圈漸漸泛紅,他沒有掉淚。站了20分鐘,袁楊直接往小帳篷教室走去,他在教室靠窗的第二排位置上坐定,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里。小帳篷教室的窗,是紗質(zhì)的,陽光或雨水,都能飄進來。

王禹推袁楊,袁楊沒有反應(yīng)。王禹又繞到帳篷教室的紗窗口,對著袁楊做鬼臉,袁楊一動不動?!斑@娃沒哭呢,只掉了一顆眼淚”,王禹還是嬉皮笑臉。

鄭鑫坐在第一排,她很生氣,匆匆在本子上劃了一行字——“你再說,我修理你!”她拿著這張紙在王禹眼前揮舞,這招很管用,王禹果然安靜了許多。

鄭鑫埋頭,在一張紙上寫下——

“袁楊:你平時一直是個笑娃娃。失去爸爸沒有什么的,你還有媽媽,還有我們呀!看看海倫吧!袁楊,要樂觀,要堅強。陽光總在風雨后,請相信有彩虹,這次的經(jīng)歷是對你的磨礪,要從中堅強起來,袁楊!‘我堅強,因為我是中國人!”

鄭鑫飛快地將這張紙對折好,塞到袁楊的抽屜底下。半小時過去了,袁楊仍然沒有抬起頭。

鄭鑫又在紙上畫了一個笑臉,寫上“微笑”二字。她跑到小帳篷教室的紗窗前,拿著自己的作品對袁楊不停地搖,“袁楊,你看看嘛!”

袁楊終于抬起頭來,他神情恍惚地看著窗外,窗外有孩子在做游戲。他在他自己的世界,他不搭理任何人。

中午,開始有志愿者開始給孩子們發(fā)青桃,鄭鑫領(lǐng)了3個,給王禹兩個,讓他留一個給袁楊。分桃子時,鄭鑫才發(fā)現(xiàn),袁楊不見了!鄭鑫出去找了一圈,沒有結(jié)果。過會兒,袁楊沒精打采地出現(xiàn)了。

“袁楊回來了!”鄭鑫歡呼,從王禹手中的兩個桃子里挑了一個漂亮的,塞到袁楊手中。

去領(lǐng)水的路上,鄭鑫被重慶團委設(shè)的一個心理咨詢點吸引了,這里在開展小學生的互助活動,一個戴眼鏡的阿姨拿著一只粉紅色的豬娃娃,對鄭鑫說:“這是重慶的小朋友送的娃娃,如果你給這個小朋友寫一張卡片,就可以得到這只小豬”,豬娃娃是重慶市沙坪壩磁器口小學四年級(2)班的林浪同學捐給災區(qū)小朋友的,鄭鑫馬上寫了一張明信片回復林浪,“有你們的愛,我們定會重新家園”,她很順利就得到了這只小豬娃娃,還抽空給重慶團委的向莉阿姨回了封信。

“這只豬很像你”,袁楊朝鄭鑫比劃。

“袁楊,這只豬送給你”,鄭鑫咧開嘴笑。

“這是老師送給你的,你應(yīng)該好好保存”,袁楊不要,在他看來,大家搶一個玩具很不好。

晚上8點,袁楊回到帳篷,“媽媽別哭,你還有我呢!”他跟媽媽說。

“我們好久沒吃肉了”

沿著九洲帳篷學校乒乓球臺的方向往前直走不遠,就到了鄭鑫住的53號帳篷,鄭鑫跟媽媽高朝元和6歲半的弟弟鄭中華住在這個墨綠色的迷彩色帳篷里。

每個帳篷從外面看上去都是如此相似。鄭中華一不小心就進錯了帳篷,嘻嘻哈哈地跑出來。人太多,鄭鑫很多時候也會記不住帳篷號碼,總是迷了路,一個一個帳篷看,要找好久。

鄭鑫的父親鄭成云已回到北川縣擂鼓鎮(zhèn)的家中,房子已塌了,鄭成云思忖著能否在家旁邊搭建一個新帳篷,5月22日下午,他還從廢墟中把自己的那輛摩托車挖出來,推到安縣去修理,這一路,他得走4個小時。

53號帳篷滿滿當當?shù)刈×?0號人。狹小的草徑將帳篷分成楚河漢界兩邊領(lǐng)地,鄭鑫一家的這邊共住了4戶人家,對面住了7戶,其中有7個孩子都在九洲帳篷學校念書。

帳篷搭建在草地上,地上僅僅鋪了一層彩色條紋篷布,鄭鑫一家住的這一邊放了兩床被子,晚上,鄭鑫和其他4人合蓋一床被子。在靠近帳篷的出口,胡亂地堆了一些塑料袋和紙盒,放著餅干、方便面和幾件衣服。鄭中華的那只粉紅色米老鼠書包,算是其中最吸引眼球的東西。

地震發(fā)生時,擂鼓中心幼兒園的王老師讓鄭中華所在班級的小朋友們趕緊往外跑,匆促之間,鄭中華沒有忘記抓上這只5歲生日時阿姨送的米老鼠書包。地震過后,這只書包成了鄭鑫一家?guī)С鰜淼奈ㄒ弧柏敭a(chǎn)”。

鄭鑫希望帳篷里能多有幾個包包來放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耙惺裁从茫楷F(xiàn)在,我們哪有什么東西要放?”母親高朝元反問女兒。

“住帳篷比住樓房安全,不用跑,即使發(fā)生地震、帳篷砸下來,也不重”,母親高朝元的自我安慰最終歸結(jié)成,“能夠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好”。

孩子們出去上學時,帳篷里靜下來,高朝元常常想起過去這段日子以來發(fā)生的事情,好像做了一場噩夢,無法平靜,“地震發(fā)生時,就像世界末日一樣,房子全倒了、山跨個不停、雨下得很大”,當時,高朝元的唯一信念是,一定要把兩個孩子帶出去。

鄭鑫好多時候都是吃泡面、餅干,“這些都吃膩了。米飯給你打一點點,吃稀飯基本上都是水。我還想變許多米出來,還要變許多的肉出來,我們都好久好久沒吃肉了,好久沒吃水果了”,5月22日的下午,鄭鑫這樣說,盡管如此,她最想要的仍然是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給她帶過來,她很高興。

對于目前的境況,母親高朝元已經(jīng)很滿足了,“孩子們在這里可以隨便領(lǐng)餅干,就行了,但不能浪費?,F(xiàn)在他們讓學生優(yōu)先吃飯,他們對學生很好了”,比如,5月22日的晚餐,鄭鑫喝了一包牛奶,分到了小半碗稀飯,她顯然沒吃飽,又從帳篷的角落里翻出了一盒“蛋味酥”,干掉了。

很想當面說一聲謝謝

5月23日清晨5點,天還蒙蒙亮,鄭鑫就醒了,地上冷冰冰的,很不舒服,左臉很癢,蚊子早在那里叮了個包。

她睡不著,閉上眼睛,眼皮就在跳啊跳,被子很窄,稍微轉(zhuǎn)個身都很勉強,媽媽和弟弟還在安睡,帳篷里沒有電燈,鄭鑫從小到大最怕黑,“想起鬼故事,就往下縮,把被子拉緊”。鄭鑫將腳丫伸到被子外面,她觸碰到了草叢中冰涼的露水。

鄭鑫凍醒了,她爬起來,靈巧地鉆出帳篷,帳篷里面黑乎乎的,但外面的路燈已經(jīng)大放光芒。鄭鑫坐在路燈下寫日記,她喜歡寫字,許多不能言傳的意思都能夠用文字表達。

時間尚早,她開始看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這是重慶團委的向莉阿姨送她的禮物,其中大半部分是她在路燈底下啃完的。媽媽總跟鄭鑫說,在路燈下看書會近視,她沒讓媽媽知道自己偷偷這樣背道而馳。

天放亮了,弟弟鄭中華還在熟睡,鄭鑫和帳篷里的小孩一起去領(lǐng)早餐,她領(lǐng)到了一盒奶、一些糖果,接著去附近的水龍頭洗臉。早起的人不多,沒排多久,就輪到鄭鑫,她漱了口,等媽媽給她買了牙刷,她一定要刷牙。“以前我都想不起來刷牙,災難過后我就講衛(wèi)生了”,媽媽跟鄭鑫說如果不講衛(wèi)生,疾病就要傳播,鄭鑫當然不想生病。

一些志愿者給災民分發(fā)香皂和洗發(fā)液,鄭鑫領(lǐng)到一份,她更喜歡草莓味的洗發(fā)液,這里沒有。匆匆吃了一碗泡面,7點,她就準時到了小帳篷教室附近。

早晨7:50,五年級(3)班被安排去半山腰上的電子科大網(wǎng)絡(luò)學院里上體育課,這里有一個大草坪,幾個班在同時上體育課,孩子們玩得很瘋。

五年級(3)班第一節(jié)課是打羽毛球,鄭鑫打得不錯,然后,孩子們一起玩“貼膏藥”游戲。整個上午都是上體育課,時間拉得有些長,陽光很曬人,“好像是因為教室不夠用,我們才到這里來的”,鄭鑫說。趁著空檔,鄭鑫坐在草地上翻完了《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最后幾頁。她總喜歡含著一顆水果糖在嘴里,慢慢吃。

上午10點,鄭鑫聽說了,這個上午溫家寶爺爺來到了九洲帳篷學校。她跑著將這個消息告訴老師,老師告訴她,溫爺爺已經(jīng)走了。鄭鑫看上去滿臉遺憾,“很想當面跟他說一聲‘謝謝”。

5月23日上午11點多,袁楊、鄭鑫一起去王禹住的14號帳篷。一些好心的人們開始在九洲體育館發(fā)放飯菜,但這個中午,3個孩子決定都放棄排隊等飯。因為前一天的傍晚,王禹排隊去領(lǐng)飯,飯很多,菜很少,“如果沒有菜,飯就吃不下去”,王禹說。

“除非你跑得像飛毛腿一樣,排到前面,就可以舀到飯了”,鄭鑫補充。

14號帳篷里一共住了26個人,有4個小朋友。王禹將拖鞋一甩,進了帳篷,王禹的媽媽梁懷芝是“篷長”,“晚上,我必須洗臉、洗腳、刷牙,不然我就不能進帳篷,這是媽媽定的規(guī)矩。我們都穿拖鞋,我們這個帳篷一點也不臭”。王禹最近的一次洗澡是在5月11日,地震發(fā)生前,他很想洗個澡,但頭上傷口結(jié)痂不久,何況,昨天他不小心把痂碰掉了。

這個中午,大人們都不在,王禹像主人一樣待客,把平時舍不得吃的零食都翻出來,孩子們現(xiàn)在可以在九洲體育館的物資發(fā)放點領(lǐng)取各種零食。袁楊和鄭鑫在軍綠色的被褥上打滾,在一堆編織袋和塑料袋中間搜尋吃食。

鄭鑫一口氣干掉了4包牛奶,她很喜歡喝牛奶,她又將7個小面包塞進裙子底下的中褲口袋里,這樣,她的裙子馬上就撐得鼓鼓囊囊的了。

黃絲帶,黃絲帶

剛來九洲體育館不久,鄭鑫就跟著媽媽高朝元一起去報名當志愿者,鄭鑫一路跑了6號區(qū)、九洲體育館正門外等幾個志愿者報名點,“他們都不要我,說,你太小了!”

高朝元成了一名志愿者,她還領(lǐng)到了一個志愿者的牌子,但她從來不戴出來,她只會默默地去帳篷學校打掃衛(wèi)生,在路上,看到不順眼的垃圾,她也順道收拾干凈。

鄭鑫很想讓母親戴志愿者的牌子出門,“因為有個做志愿者的媽媽很光榮”。

“這有什么,每一個人都需要幫助。志愿者不在于牌牌,在于實實在在地做事情,那個牌牌不重要”,母親高朝元告訴她。

“當個志愿者,就是了不起!”鄭鑫重申。

5月23日下午放學后,鄭鑫跟袁楊、王禹敲定,他們明天一起去考黃絲帶志愿者。

5月24日早晨6:30,高朝元發(fā)現(xiàn)女兒鄭鑫渾身打顫,最初,她以為鄭鑫不好好睡覺,在她屁股上拍了兩下,后來才發(fā)現(xiàn)鄭鑫發(fā)燒了,馬上將她送到附近的紅十字會就診點。

他們剛走,袁楊就到53號帳篷找鄭鑫,沒見到她,一個阿姨說,鄭鑫輸液去了。在帳篷附近的醫(yī)療點,袁楊沒能找到鄭鑫,他回到帳篷學校,看見一個手腕上綁著黃絲帶的同學,一路問到了志愿者報名的讀書點。

上午,鄭鑫輸完液,趕到讀書點,她換的一套衣服,也是一個阿姨給的,長袖,一為防蚊子,二是可以捂得嚴實,病好得快。

“你的人緣很好”,袁楊下了結(jié)論。

這是一個自己愛護自己、幫助別人的黃絲帶特別行動,孩子們?nèi)绻氤蔀辄S絲帶志愿者,需要做到黑板上寫著的以下九項——

要吃飽飯,要多喝水;要自強,每一天對自己做一些跑步,每天跑步十分鐘,從早上8點;要自愛,要把身體保護好,不要做一些不安全的事;要自立,每天把學習放在第一;要把心里不開心的話說出來;要愛清潔,講衛(wèi)生,吃飯前、吃飯后,要洗手,每天要洗兩次臉,清潔牙齒;讓自己幫助別人,要自愛、自立、自強;如果幫不到的話找老師;感謝過去,想著未來,現(xiàn)在行動。

3個孩子先聽南京的志愿者王宇誠講了一遍,然后將這九項抄下來,再回答老師的提問?!拔覀円獛椭鷦e人、快樂自己”,袁楊說。在王禹看來,“當志愿者很快樂,在任何地方,我們都可以做志愿者”。他們很快過關(guān)斬將,左手手腕上都綁上了黃絲帶。

傍晚6點多,黃絲帶準備在九洲體育館組織一場文藝演出,鄭鑫成了文藝組組長,她跟來自三臺縣蘆溪鎮(zhèn)的志愿者老師鄧曉華商量,準備演唱《陽光總在風雨后》,“能合唱就最好了”,她還想講一段評書?!拔覀兿M尯⒆觽兛鞓菲饋?,讓他們把他們的快樂傳遞給別人”,這是鄧曉華。在整個過程中,鄭鑫的小臉一直閃著光。

分離在即

九洲體育館的空氣中充滿了消毒液的味道,就在這天早晨,人流熙攘,往館外涌動。當天上午,九洲體育館抗震救災指揮部做動員,號召災民們返鄉(xiāng)生產(chǎn)自救。成群的災民在九洲體育館正門口匯集,一些鄉(xiāng)鎮(zhèn)的干部過來接所轄鄉(xiāng)鎮(zhèn)的災民返鄉(xiāng)。綿陽市委宣傳部機關(guān)黨委書記劉緒龍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目前大約有北川等地的上萬名災民從九洲體育館轉(zhuǎn)移出去,北川縣委已在安昌鎮(zhèn)設(shè)立了辦事處。

兼任九洲帳篷學校校長的綿陽市教育局副局長姚定介紹,“目前,九洲帳篷學校最少約有1000名孩子。擂鼓鎮(zhèn)的一些孩子家長已經(jīng)返鄉(xiāng)生產(chǎn)自救了,擂鼓那邊的學校也搭建好了,學生現(xiàn)在回去也可以;曲山小學的學生現(xiàn)在還不能回去”。

這種離別的氛圍也感染了鄭鑫、袁楊和王禹。這意味著,他們3個人可能就要分開。

下午1點半得集合排練,袁楊找到鄭鑫,他們一起去讀書點,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許愿墻”,兩個孩子決定去

寫點什么。

“中國加油,四川加油!我永遠愛你!”袁楊寫道。

“鄭鑫、袁楊、王禹,永遠是朋友!”鄭鑫這樣寫。

“我明天就是想賴著不走,我們才有黃絲帶活動,我才跟袁楊、王禹耍得好一點,我還不想走”,鄭鑫反復說。

“我要跟我媽媽走的。你一個人在這里,有吃的嗎?這里又不是我們最終的家”,袁楊說。

其實,鄭鑫還有一連串的愿望——

“在地震發(fā)生的時候,我想當科學家;在地震結(jié)束的時候,我又不想當科學家了,我又想去當志愿者。我想當醫(yī)生就是想把有些病人醫(yī)好;我想當科學家是想發(fā)明一個非常有用的地震儀,比如說哪里有地震,即使再小也能夠測到。我還想當天使,因為天使有一個魔法棒,我揮一揮,揮一揮,這里地震就沒有了。我還想,假如世界上有濟公,該有多好,他把他的扇子一扇,再一扇,我們的家就有了。

“我想讓我們有些同學死去的親人都給活過來。因為他們有的失去了親人,他們就變得非常的內(nèi)向,就不愿和別人交流。我還想再修一個教室,我們就不用和四(一)班擠著用一個教室了。我還想變好多的課外書出來,因為這些天那里有一堆書,全都是小孩看的,沒有我們這么大年齡看的,我想變一大堆那些名著,我們這個年齡段的人就好看。

“還有,我要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變成好人,讓他們珍惜糧食,比如我們有的孩子都吃不飽,他們的稀飯動了幾下筷子,他們有的把那些泡面泡好了不吃,就給倒了”。

5月24日,告別這3個孩子時,鄭鑫和袁楊送了很遠?;顫姷耐跤韰s很反常,一直皺著眉頭,很焦慮的模樣,背過身,遠遠站著。

5月26日清晨,接到王禹短信:“姐姐你好??!我是調(diào)皮、帥氣的王禹!我要到827學校去了!從綿陽普明坐11公交車到,袁楊和鄭鑫沒來。那天很抱歉!因為我的好朋友死了!”

同一天下午,去甘溪看望爺爺?shù)脑瑮畎l(fā)來短信:“我媽說讓我到綿陽火炬小學,在那管吃管住,我媽去打工。姐姐,你在成都幫我找一下我爸爸,你回上海也幫我找一下”。

一個小時后,袁楊又發(fā)來一條短信,“姐姐你要保重身體,出去時不要背那么重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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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
今晚,我要睡在帳篷里
廣東省廉江市安鋪中學九洲江文學社
帳篷里的笑聲
我是志愿者
“帳篷節(jié)”開始啦
為志愿者加油
我是小小志愿者
搭在水上的帳篷
綠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