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慶
艾草的奶奶捧著手機(jī)顫巍巍地走過來,手機(jī)響了不知怎么辦才好。艾草看了,原來收到媽媽的一條短信:孩子,你不要記恨你爸爸,我們回上海之前,爸爸打了你,媽媽在一旁也舍不得你。爸爸打你是為了你好,你不要記恨他呀。
艾草回了短信:媽媽,還有爸爸,我咋會記恨你們呢?你們走的第二天,我就開學(xué)了,我驕傲地對周圍的同學(xué)說,你們看,我臉上的手指印是我爸爸打的!有不少同學(xué)都羨慕我呢,他們的爸爸媽媽因?yàn)榇笱┓饴窙]回得來,一年沒看到爸爸媽媽了。班里還有兩年、三年、四五年沒看到父母的同學(xué),和他們比起來,我還為臉上的手指印感到幸福呢!
艾草的爸爸收到短信了,是艾草媽媽轉(zhuǎn)發(fā)給他的。他正在送貨的路上,他本來以為艾草媽媽有事,粗略地看了,好像并不是,他又重看了一遍,有目的地把第一次看模糊的地方重點(diǎn)掃描了一遍。終于看清楚了,他在瞬間感覺視線有些模糊,心里還有些難受,他覺得不能再開車了,將車停在路邊,跳下來,關(guān)好車門,蹲在路邊,又仔細(xì)地看了一遍,然后長久地用手捂著臉,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有好心人過來問話,他說沒事的,爬上車子,關(guān)好車門,久久未發(fā)動車子,他趴在方向盤上開心地放聲哭了一場。
哭過后的艾草爸爸真的很開心,自從回到打工的地方,整日里,他除了和老板說過幾句生意上的話,其他時間都像啞了一樣,他想和人說話,可沒人和他說話。老婆就在上海,但沒住在一起,為了省錢,他們夫妻兩人住在各自老板提供的集體宿舍里。即使想聽聽老婆孩子的聲音,為了省錢,一般情況也不打電話,有事只是短信聯(lián)系。他也憧憬過把孩子攏到上海來,下了班回到屬于自己的家,看著老婆孩子的笑臉,一家人說說笑笑,該有多美!他做“啞巴”已經(jīng)快要憋瘋了,可條件不允許呀,孩子要上學(xué),老人要贍養(yǎng),他只能在心底埋葬掉那些想法。能圓上自己 “美夢”也只有過年回家了,那幾天里,就連親孩子還親不過來呢,更別說打孩子了。
要說今年忍心打孩子,錯就錯在聽同村的打工人閑聊,說孩子想大人想得慌,成績下降,臨走時狠狠揍一頓,讓孩子們不要老是想大人,把心思用在學(xué)習(xí)上。他記住了,認(rèn)為這方法真的好使。艾草的奶奶說艾草老是心神不定,總想出去和父母在一起打工。他心痛呀,可他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講打工的苦楚,他以為絕了孩子對自己的思念,就能讓艾草安心念書了。要走了,他瞅準(zhǔn)艾草和小弟弟說笑打鬧的機(jī)會,狠狠心抽了艾草一耳光??上谝淮斡眠@方法,欠缺火候,常年干體力活的手力道太大,艾草的臉上頓時就爆出幾道紅指印。艾草沒哭,眼淚就要跑出來,愣是又滾回去了,哀怨的眼神讓人心憐。
哭過后的艾草爸爸陡然間覺得特別想說話,可誰和他說呢,撥通老婆的手機(jī),老婆匆匆說有事嗎,老板盯得緊,不好通話,沒事就掛了。剛撥通老家的電話,他旋即自己掐斷了,他覺得不知道該和孩子講什么。他舉起手機(jī)放在耳邊,像電話撥通似的,說:艾草,你真的不恨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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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