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階
晴雯是《紅樓夢》賈府里地位不突出個性突出的丫環(huán)。在賈府一流大丫環(huán)里,論地位重要,當數平兒、鴛鴦。她倆一個是管家婆王熙鳳的一把“總鑰匙”,一個是賈母的全權總代理。在怡紅院,晴雯雖然位列一等,卻始終“滅不過”襲人的“次序”。小說里有關晴雯的重頭戲,如嬌嗔得意地撕扇,抱病掙命地補裘,銜冤悲憤的訣別等,都是在襲人請假缺席或不在現場的情況下上演的。以出場次數和所占篇幅的多寡而論,晴雯也是遠遠落后于襲人和平兒。不僅如此,這個現實地位并不突出的丫環(huán),還是一個“招人怨”的角色。她的大多數出場,離不開和丫鬟們的吵架拌嘴:罵小紅、罵墜兒、罵芳官,挖苦襲人、調侃麝月、嘲笑秋紋,更遑論寶玉。《紅樓夢》第六十三回襲人曾對寶玉說:“你一天不挨他兩句硬話村你,你再過不去?!雹龠@句話翻過來說就是,晴雯幾乎每天都拿硬話“村一村”寶玉。以至于抄檢大觀園之前,王夫人對晴雯的唯一印象就是她正在罵小丫頭時的“狂樣子”。雖然小說并未刻意描繪晴雯對婆子們的斥責,然而在第七十七回,一群婆子聞知晴雯將被趕出大觀園時的“趁愿之語”,透露了平日深受其苦的信息:“阿彌陀佛!今日天睜了眼,把這一個禍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凈些。”可知在她們眼里心里,晴雯簡直算得上一個“招人恨”的丫環(huán)。
然而,偏偏是這樣一個丫環(huán),最得作者鐘愛:在賈府內外的所有紅樓人物里,只有晴雯得到小說的一號人物賈寶玉的專文祭悼。那篇充滿贊美之詞、痛惜之意、激憤之情的《芙蓉女兒誄》,無論有多少象征義引申義,其意義都是由晴雯的抱屈夭折引發(fā)的。更令人矚目的是,在第五回的“金陵十二釵又副冊”里,晴雯以丫環(huán)中第一人的身份名列首位。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最先讀到的便關于她的性格和命運的判詞。
那么,為什么是晴雯,而不是別人成為紅樓第一丫環(huán),位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之首,進而成為太虛幻境判詞中最先出場的人物呢?檢點學界對晴雯的批評闡釋,鮮有論者論及或者系統(tǒng)地回答過這個問題。②故筆者不揣煩碎,綜論如下。
一、典型的薄命女兒
眾所周知,賈寶玉夢中所閱題名為“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的冊子,出自太虛幻境孽海情天薄命司的大廚之中。名列其上的女性自然都是屬于薄命司中的薄命人。從這個意義上講,“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無異于薄命女兒的正榜、副榜、又副榜。那么,晴雯之位居又副榜之首,首先就應從“薄命”的角度尋找原因。
考察文本可知,紅顏薄命堪稱晴雯的宿命。其薄命至少在兩個方面極為突出:
第一,身世可憐。晴雯是紅樓丫環(huán)里最美麗靈巧的一個,也是身世最可憐的一個。她像秦可卿一樣身世不明,卻沒有秦可卿被人收養(yǎng)又變身賈府少奶奶的幸運。小說第七十七回交代,晴雯原是賈府“奴才的奴才”,是賈府的仆人賴大家買來的丫頭。那時晴雯只有十來歲,已不知道自己的家鄉(xiāng)父母?!耙虺8噵邒哌M來,賈母見他生得伶俐標致,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焙髞碣Z母又讓她和襲人一起侍候寶玉。在進入賴大家以前,她究竟有怎樣的遭遇?是像香菱那樣自小就被人販子偷來轉賣?還是像襲人那樣因貧窮被父母拿來換了幾兩銀子,卻在后來的輾轉流落中與家人失去了聯(lián)系?還是像湘云一樣“襁褓之中父母違”,長大后像巧姐那樣被“狠舅奸兄”式的親戚拋棄?我們均不得而知。我們知道的是,在經歷了許多苦難以后,晴雯既沒有成為看人臉色逆來順受的可憐蟲,也沒有沾染一絲的世故,而依然擁有少女的純潔、率真乃至高傲。
第二、抱屈而夭。當晴雯被命運之手推到怡紅院之后,她一定以為自己苦盡甘來,未來的人生已清晰可見、伸手可及。侍候寶玉多情又這樣懂得體貼女性的主子,可以偷懶,可以任性,甚至可以被照顧,這應該是一個丫環(huán)最好的歸宿了。誰也不會料到,這個賈府里模樣最標致心性最高傲的丫環(huán),最后竟因為她的標致,以她最不能接受的罪名被活活冤死。抄檢大觀園之后,王夫人順勢整肅怡紅院?!懊佳塾悬c像林妹妹”的晴雯,成了王夫人眼中第一個“勾引”寶玉的“狐貍精”??蓱z的晴雯,平日清白自愛,連侍候寶玉洗澡都不愿意,卻被冠以這樣的惡名,在眾目睽睽之下,病得懨懨弱息之際,從炕上拉下來趕出了大觀園。第七十七回,當心高氣傲的晴雯爬在蘆席土炕上和寶玉作最后的告別時,她心中交織著不明不白的冤屈,不平不服的憤怨,不甘不愿的追悔和無懼無愧的坦然。她掙扎著與寶玉換了貼身小襖,希望能穿著它躺在墳墓里,以抗議自己的被誣,并安慰自己沒有“白擔了虛名”??蛇@樣一個愿望竟也不能如意。王夫人以“女兒癆死的,斷不可留”為由,命即刻將其“送到外頭焚化了”。
或以為晴雯純潔的付出,贏得寶玉以傾情之作《芙蓉女兒誄》作祭品,其命運尚不算薄。的確,《芙蓉女兒誄》深有痛惜之情、憤激之意,然而,寶玉這篇誄文的創(chuàng)作,始以自求“別開生面,另立排場,風流別致,與世無涉,方不負我二人之為人”,終以和黛玉講究“茜紗窗下”如何“新妙之極”,最后甚至為了不“棄此‘茜紗新句”,倒“寧肯棄此一篇大文”,這樣的過程,雖有“誄晴雯實為誄黛玉”的象征寄托,仍不能不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誄文原有的哀痛色彩。故脂硯齋曾批曰:“睹此句,便知誄文實不為晴雯而作也?!甭?lián)系這篇誄文創(chuàng)作的前因后果,再看看那過于堆砌的華麗詞藻,以及難以指實的痛斥譴責,《芙蓉女兒誄》在一定程度上更像是一個母親面前的孝順兒子背人處的一番自我發(fā)泄和排遣。事實上,這篇極盡夸張渲染的誄文剛剛念罷,寶玉的哀痛,就在和黛玉咬文嚼字的說笑里,隨著誄文一起灰飛煙滅了。如果我們承認寶玉的身上有著作家少年時代的印記,那么,此時回想晴雯病中補裘的忘我,臨別之際因體貼寶玉而以被蒙頭的決絕,令人在深嘆晴雯命薄的同時,不能不深嘆作者自我剖析的犀利和用筆的狠辣。
二、寶玉心中“第一等的人”
“寶玉系諸艷之貫”③,“通部情案,皆必從石兄處掛號”④。故與寶玉關系的遠近,在寶玉心中地位的高低,是影響諸釵判詞排序的重要依據。又副冊是丫環(huán)排行榜。在寶玉的四個大丫環(huán)里,襲人的現實地位第一。第五十二回晴雯要攆墜兒時,宋嬤嬤說:“等花姑娘回來知道了,再打發(fā)他。”第七十七回襲人也說晴雯“縱好,也滅不過我的次序去”。因此,晴雯與寶玉關系的遠近,只有在和襲人的比較中才能確認。
與襲人相比,晴雯與寶玉的感情是漸次密切的。在入住大觀園之前,晴雯出場五次,卻只有兩次比較重要。第一次是第八回,她自述爬高上梯貼好了寶玉寫的字,抱怨寶玉沒寫完她辛苦研的墨,抱怨李奶奶拿走了寶玉為她留的包子;第二次是第二十回,她在忙著回房拿銀子賭錢的時候,挖苦麝月和寶玉“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這個時期的晴雯,像個口無遮攔、貪玩任性的孩子,在寶玉的幾個大丫環(huán)中并不特別突出。而此時的襲人,已經與寶玉偷試了云雨情(第六回),成了寶玉的解語花(第十九回),甚至可以以離開相要挾,“嬌嗔箴寶玉”(第二十一回)。到了入住大觀園后的怡紅院時代,一方面園中相對寬松自由的環(huán)境與晴雯的真率性情十分契合,另一方面襲人后來因王夫人看中了她而越發(fā)自重,將夜晚一應茶水起坐呼喚等事均委之晴雯,晴雯漸漸重要起來。在寶玉,從撕扇時的縱容,到補裘時的感動,以至殷勤地侍疾,對這個俏麗而率性的丫環(huán),感覺日漸與眾不同。在晴雯,她對寶玉隱秘而曲折的情愫,通過和周圍人的一次次吵鬧,和對寶玉的任性頂撞而逐漸清晰。寒冬侍夜、抱病補裘,是職責相關,也是愛的表現;嘲諷襲人、挖苦麝月,是性情所致,更是因癡心而起酸妒之意的任性外化。以至于第六十二回襲人以補裘之事打趣她時,她只有“佯憨”。不過,晴雯雖以做寶玉的小妾為自己的終身歸宿,卻不肯像襲人、麝月等人那樣與寶玉“鬼鬼祟祟”。懷抱癡心傻意而又單純樂觀的她,絲毫沒有料到會有后來的變故。正因如此,當晴雯含冤被逐,面對寶玉的深情探訪和猝不及防的生死大限,才會有那一番勇敢的表白和慘痛的告別。在生命的最后階段,晴雯以自己的方式,實現了和寶玉的感情升華,在寶玉心中定格為永遠的“牽念”。相反,與寶玉早有私情的襲人,最終與“公子無緣”而嫁給了蔣玉菡,成了別人的妻子,在以“諸艷之冠”賈寶玉為排序依據的冊子里,就只能名列第二。
三、黛玉的影子
“晴有林風,襲乃釵副”⑤,已是包括脂硯齋在內的古今眾多讀者和學者的共識。比如,晴雯的出身,能引起我們對黛玉凄涼身世的回想;晴雯在丫環(huán)中首屈一指的伶俐和能干,讓我們想起黛玉的奪魁菊花詩、“堪憐詠絮才”;晴雯的標致俏麗,是黛玉式仙子風度的貧民版;晴雯的“癡心傻意”,是黛玉式戀愛的丫環(huán)版;晴雯的抱屈而亡,是黛玉淚盡而逝的預演及其現實原因的折光;而晴雯死后丫環(huán)口中、寶玉意中的“芙蓉花神”形象,更是對“晴有林風”的最終確認。林黛玉是《紅樓夢》的第一女主角,作為她的影子,晴雯在又副冊中排名居首理所當然。
既然如此,如何解釋正冊中黛玉在與寶釵的同一首判詞中屈居其后,及在“懷金悼玉”的《紅樓夢曲》中同樣的排序呢?其實,襲晴是釵黛的影子,但并不是釵黛形象的簡單復制,而有自己獨立的形象特征和審美價值。尤其是,襲晴與釵黛的人生結局似而不是,這是造成彼此排名不同的關鍵因素。釵黛本是《紅樓夢》中銖兩悉稱的雙美。站在愛情的立場,寶玉心中的NO.1無疑是林黛玉;但就人倫親情關系而言,與寶玉關系更近的是作為妻子的薛寶釵。似乎正是為了不強分伯仲,作家讓釵黛共享一圖一詞一曲,而以判詞和歌曲中明顯的情感傾斜,平衡先“懷金”而后“悼玉”所致寶釵領先半步的差距。襲晴則不同。同為寶玉的一等丫環(huán),晴雯如黛玉,以其悲慘的結局成為寶玉心中最難忘的記憶;而襲人卻不同于寶釵,她在做了若干年的準姨娘后嫁給了蔣玉菡,這最后的身份毫無懸念地拉開她和晴雯的距離。
四、“晴雯,情文也”
《紅樓夢》人物命名多有寓意。對于“晴雯”二字的取義,晚清二知道人曰:“晴雯,情文也?!┖?,雯乎!情文相生,真令我把卷流連,不自知涕之何從而不能自已云?!雹蕻斎?,《紅樓夢》中“情文相生”的絕不止晴雯一個人物。作家在第一回曾借空空道人之口指出,《紅樓夢》乃是一部“大旨談情”的小說。脂批也透漏,賈寶玉最后的評語是“情不情”。當代有論者認為:“《紅樓夢》主要的文化特質和精神便是‘情文化或者叫‘情本思想?!雹哌@種情,糾結在作家的心里,彌漫在所有的情節(jié)和細節(jié)里。它以家族親情、世俗人情,以及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關愛之情為內容,以愛情為代表,以對一群“異樣女子”的尊敬、贊美、同情、悲悼、懷念為核心。因此,作家在設計寶玉的太虛幻境之夢時,安排晴雯在冊子里最先出場,應該不僅表現了作者對這個丫環(huán)的無限贊賞與認同,還以晴雯的諧音“情文”,象征作家對所有紅樓女兒不幸命運的同情,意味著這部以“懷金悼玉”為主要內容的小說,寄托著一個少年對女性最美好的情感、最深切的懷念。
值得注意的是,第五回冊子中最先出場是晴雯,最后出場的是秦可卿。秦可卿的姓名取義歷來有“情可親、情可輕、情可傾”等多種闡釋,“秦氏”諧音“情事”,早已成為定論。如此,判詞排行榜上的晴雯(情文)與秦氏(情事),遙遙呼應,構成了一種令人聯(lián)想豐富的對應,啟人哲思。
五、青春的象征
《紅樓夢》被譽為女兒的贊歌和悲歌,故與《紅樓夢》女性主題相關的,是其青春色彩。早在故事開始不久,小說就以秦可卿托夢的方式,預言百年望族的賈府,行將走完它如日中天鮮花著錦般的盛世光景,而進入茍延殘喘的末世;那些判詞排行榜上的女兒們,卻正迎來自己璀璨的青春年華。比之一群貴族小姐的文雅矜持,比之其他年輕女奴的溫順謹慎,如雨后彩云一般耀眼的晴雯,以其獨特的個性成為《紅樓夢》青春主題最合適的代言人。這應該是晴雯排名冠首和最先出場的另一深層原因。
晴雯在小說里一共只有二十三次出場。除去那些一帶而過的集體現身,大多數時候她是以能干任性的“副小姐”姿態(tài)出現的。她極度張揚的個性,具有典型的青春屬性:她坦蕩自然,心無城府,個性單純,鋒芒外露。對于看不慣或不滿意的人與事,總是直言反擊,不含蓄婉轉也不預留情面,甚至顯得過于嚴苛。她揭露襲人與寶玉的鬼鬼祟祟,處置偷東西的墜兒,是出于嫉惡之心,也不免有失寬厚。她“身為下賤”卻“心比天高”,要強倔強,任情任性。在怡紅院里處事無畏無忌,說話無遮無攔,雖為奴婢卻最大限度地尊重了自己的個性和尊嚴。撕扇前對寶玉的頂撞,與襲人的爭吵,撕扇時的恃寵而驕強詞奪理,可見一斑。她情懷獨抱卻清白自愛,素心爽性,活潑干凈??梢酝覓昝貫閷氂裱a裘,卻不屑于為了做姨娘而討好獻媚或小心設計,如此等等。從晴雯身上,我們不僅看到美麗的青春容顏,更感受到生命最自然的魅力,欣賞到青春最本真的狀態(tài)。
晴雯也免不了青春的青澀和因青澀而付出代價。她太自信,不懂得世事變化無常,“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而沒在合適的時間認真籌劃自己的人生;她太抓尖要強,不懂凡事要給人留有余地,結果因“靈巧”而招人怨恨;她處事太直接,態(tài)度太分明,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殊不知世上最多的恰恰是中間狀態(tài);她尖利透明如玻璃,對人對己都缺少生命應有的彈性,更不懂柔弱反能勝剛強。曹雪芹有字夢阮,表示他平生追慕像阮籍那樣的魏晉名士,素性放達,狷傲狂放,卓犖不群。因此對于晴雯這樣的丫頭,應是“心有戚戚焉”。但作為作家的曹雪芹對人情世故有深刻的了解,知道“高標見嫉,直烈遭?!?,知道這樣張揚放肆的青春必定受傷,何況在等級森嚴的大家庭里,何況一個奴婢!所以他為晴雯設計了抱屈而夭的結局,并在《芙蓉女兒誄》中,對晴雯極盡贊美也極盡悲悼。一般認為,誄晴雯也是誄黛玉,誄大觀園的眾多女兒,其實,《芙蓉女兒誄》還有一層含義,就是誄人生最無忌無畏的青春年華。晴雯如霽月一樣難逢,如彩云一般易散,一如青春,最美好也最短暫。隨著年齡的增長,無論是為了環(huán)境的和諧,還是為了自己的生存發(fā)展,無論自己是主動的選擇還是被動的適應,人在成熟的同時,必然與青春年代的許多特質漸行漸遠。因此,作家設計晴雯為太虛幻境薄命司第一個出場的紅樓女子,蘊含著對如幻如電的青春年代的深情懷念和熱烈贊頌。
作者系中南民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古衛(wèi)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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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文中《紅樓夢》引文均出自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本《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3月版。
②蔡義江《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在指出晴雯“不是那種把奴隸的手銬當手鐲,鎖鏈當項鏈的無恥奴才”時,提及“曹雪芹在介紹十二釵的冊子時,將她置于首位,這是有心的安排”,并推測作家“在描寫她的不幸遭遇的同時,也可能還有政治上的寄托”。參見蔡義江《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北京出版社,1979年版,第41頁。
③己卯本、庚辰本第十七回前總評。朱一玄:《紅樓夢資料匯編》,南開大學出版社,1985年9月版,第268頁。
④庚辰本第四十六回夾批。同上,第459頁。
⑤甲戌本第八回夾批。同上,第210頁。
⑥二知道人:《紅樓夢說夢》,一粟編《紅樓夢卷》,中華書局,1963年版,第97頁。
③ 孫遜:《〈紅樓夢〉的文化精神》,《文學評論》,2006年 06期,第102頁-第10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