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清
由于死亡現(xiàn)象的不可知和神秘性,古今中外,人們對生離死別往往有不同的看法和處理方式。在我國,儒家文化“不知生焉知死”傳承久遠,很多人對于死亡的話題諱莫如深,除了恐懼悲慟,一般對自己的身后問題大多是避而不談的。在國外,對于生離死別的反應和處理方式卻有很多不同之處,這次在新西蘭的一些見聞就頗有意思。
女兒在奧克蘭的鄰居馮女士是東北人,來新西蘭已經七八年了,經營著一家小型保潔公司,她的客戶是一些當?shù)氐陌兹思彝ァR淮胃赏昊罨貋?,馮女士一臉悲戚,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一問才知,原來是她的一家客戶的女主人瑪麗去世了,患的是癌癥。馮女士含著淚花,情緒仍在激動中:“才幾個月不見,一個那么生氣勃勃的人,才40幾歲呀,怎么說沒就沒了呢?!”更讓馮女士不解的是:“他們家也真是奇怪,哪有媽才走一天,那個女兒,還有瑪麗的丈夫,一家人就啥事都沒有了,說是籌備葬禮,卻是歡歡喜喜地,還哼著歌呢,怎么覺著一點都不傷心呢?”說完,馮女士猶是悲痛不已:“這人哪,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無獨有偶,才過了一個禮拜,女兒公司里的同事戴安娜的父親病危,隔天,老板娘過去看望,可脫口竟是一句“怎么,還沒死?”聽得女兒直發(fā)愣。幾天后,戴安娜的父親在醫(yī)院去世。她回來后談給父親做紀念卡等悼念事宜,幾乎看不出一點傷痛來,倒是作為中國人的我的女兒,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說起墓地,它是中國人十分敬畏和視之為神秘的地方,一般人不會愿意與之為鄰。但這里的洋人們對此似乎是不大介意的。在奧克蘭西區(qū)主公路旁有一處占地數(shù)千平米的公共墓園,它的四周是車流不息的馬路,路對面則和尋常地段一樣是一幢幢的居民住宅。女兒的一位同事馬尼就住在墓園對面。他告訴我們,當初搬往這里是剛好一位華人的媳婦嫁過來后即要求遷走,而馬尼他們圖的是這房子出價要比正常市價便宜了近2萬新幣。車過墓園時。我們曾多次遇見過葬禮,雖然氣氛肅穆,但都十分安靜,大家靜靜地紀念和追思,從來未見過呼天搶地的悲慟場面。
直到有一天,在新西蘭見到了一條新聞,讓我對另一種生離死別有了更真切的理解和感動。那條新聞的標題是這樣的:“在報紙上刊登自己死訊的女士。”這是一位76歲的老太太,名叫露伊絲,在癌癥危重的最后10天,她住進了當?shù)氐囊患沂杖菟K芮宄约嚎煲懒?,于是,在死的前一天為自己寄出訃告,適時地刊登在當?shù)氐耐韴笊?。老太太與家人約定“不舉行葬禮,只要鮮花”,她在訃告里告訴大家,自己將遺體捐給奧塔古大學醫(yī)學院,供學生做醫(yī)學解剖。她平靜地寫道:“當您讀到這個消息時,我已經不與大家在一起了”,她要大家為她這一生感到高興,“雖然生活清苦,但活得高興,活得自在……”這是一位被她的家庭愛戴,同時也贏得社會尊重的女士,她的離世尊嚴而安詳。
其實,在國外旅居的幾個月中,我也同樣見識了不同種族的父母、祖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濃濃親情。在公園里常能見到不少含飴弄孫,呵護著童車里小孫孫的祖父母;在養(yǎng)老院,子女前去探望坐在輪椅上的老邁父母,并與之激情擁吻:這些,也一樣使人久久難忘……可以說,至愛親情、天倫之樂、舐犢之情都是世所共有的,是人類之常情。細細想來,對于生離死別的不同反應和處理方式,除了文化背景、民族性格的差異外,科學文明才是凈化精神境界的重要方面。在這一點上,那位自己刊登訃告的老太太,所選擇的尊重自然規(guī)律、有尊嚴的生活和同樣有尊嚴的離去,才是值得我們深深敬重和認真思索的。
(編輯兆文)